她杀人的动作可真好看。
林绣娘手中分明空空如也。
可是,她迈着步子漂漂亮亮如同跳舞一般从那些浑身腐烂的岛民中间走过 , 他们的头颅就断裂下来。
失去了头颅的尸体迅速腐烂 , 一眨眼就化作尘沙消失在风里。
傅义山说:“她果然不原谅这些人 , 与你所想的一样。只是这些岛民如今魂飞魄散,她自己白白背上杀孽 , 何必呢。”
我不禁问道:“为什么她还是要背上杀孽?是这些人先对不起她。”‘’
傅义山无奈道:“这就是天道的不近人情之处了。因果对于每个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林绣娘如果选择了原谅和放下,那她就可以平安无事地进入地府修行。但是她若选择以怨报怨 , 那自然要承担后果。”
“我呸。”我冷笑一声,“知道以德报怨的下一句是什么嘛?是何以报德!”
傅义山摇摇头:“这样的话 , 与我说有什么用呢?我只是希望你记住 , 自己的每个行动都会带来因果。我可以保你护你 , 却唯独不能代替你承担债务。”
我明白傅义山是好听。
但是他说的话翻译过来,就是让我有朝一日有机会弄死杨思的时候 , 要心软不让她魂飞魄散。
开玩笑。
我不是什么睚眦必报的小人 , 但杨思与我之间血仇似海 , 我是一定要让她魂飞魄散的。
这时傅义山说:“你看好。”
他话音未落 , 天空之中已然积聚起了阴云来。
即便是隔着镜子,我也能感受到外头的威势,一时之间只觉得呼吸困难。
我问道:“这是要干什么?”
傅义山说:“我不是说了吗?天道是公平的。这是林绣娘的机会。”
我盯着那天空之中的乌云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只觉得背脊发冷:“你确定这是机会?不是处刑?”
“这世上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就好像你并不知道林绣娘身前是否做过其他什么错事。”傅义山的冷静渐渐浇灭了我心头的怒火。
他说,接下来老天爷会降下一道天雷。
如果林绣娘能够熬过去神魂不灭,所有债务就一笔勾销。
如果熬不过去,那自然就……
云层之中逐渐出现紫色的电流,远远看去,像是一条条的小龙在游动。
整个帐篷剧烈抖动着,仿佛随时会被刮走。
我问傅义山:“我们是不是应该转移阵地?我有一种预感,胖子早就溜了。”
傅义山却说:“天雷从来不会伤及无辜。我们只要不动 , 就是在这一次的因果之外。但如果我们动了,若是刚好影响了前方的审判 , 那就是白白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他说到这个地步 , 我自然不会再争辩。
帐篷外远远传来轰隆隆的闷雷。
雷声一声接一声地滚着 , 云层背后的闪电将天空一次次照亮。
乌云漩涡的中央逐渐明亮起来,最后化作近乎白色的电光池。
即便是在帐篷里 , 我都感觉自己的头发好像已经带了电。
傅义山也皱了皱眉头,说:“这一道雷……林绣娘 , 挺悬。”
他语气中的愕然让我心惊。
看来 , 这一道雷罚的力量比傅义山想象当中大得多。
和我的忧心忡忡不同 , 傅义山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状态。
虽然他的面部表情一片平静 , 但眼中那兴致勃勃的色彩还是掩盖不去。
天雷就在这一刻劈下。
这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的耳朵会彻底聋掉。
那轰鸣声仿佛是直接在大脑里炸响。
我整个人重重一颤 , 然后只觉得体内一阵剧痛。
“哇”的一声 , 我吐出一大口鲜血。
傅义山顿时变了脸色:“唐晚?!”
我蜷缩着身子。
疼痛只是一波就过去了 , 但是地上刺眼的红色却叫我陷入了恐慌。
傅义山伸手检测我的身体 , 完全忘了去关注林绣娘的情况。
片刻之后,天雷消失,乌云散去。
林绣娘虽然狼狈不堪,背脊却仍旧挺得直直的。
“多谢。”
她的声音透过傅义山创造的镜子传了进来。
我一抬头,就看到她对我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然后消失在了空气中。
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剧痛:“为什么她要谢我?”
傅义山将手从我身上收回,不确定地说:“这天道……似乎是将你也视作了惩罚对象。”
“哈?”我一时情绪激动,顿时又觉得体内翻江倒海。
胖子可算是反应过来,大呼小叫地冲了进来:“我的天 , 可吓死爷爷我了!小姑娘,你们俩有没有事——”
他的视线落在满地血红上,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傅义山冷冷看了他一眼:“还以为你死了。”
胖子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 然后递给我一个瓷瓶。
里头的药丸很快平息了我体内的疼痛。
我不想说话 , 无力地靠在傅义山怀里。
他和胖子商议了一通 , 决定明天早上启程回上海。
胖子点点头,说他去清理一下现场。
而我则昏昏沉沉地躺在傅义山怀里。
我知道 , 今天最大的收获就是看到了那雷霆。
就当是提前演练——这是我未来可能要经历的事情。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以惨痛的方式明白了自己此时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和我日后经历的种种比起来,被雷劈什么的简直就是小姑娘过家家。
如果可以选择 , 我宁可从早劈到晚。
不过此刻 , 林绣娘已死 , 我就是唯一的天命阴妃。
只要傅义山和胖子能够对我的身份保密 , 那么我就只需要担心那个匍匐在暗等待给我致命一击的杨思而已。
傅义山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慢慢将我哄得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 , 我感觉他小心地将我裹进毯子里 , 然后起身离开了。
傅义山出去干什么呢?
我的困惑只维持了一瞬间。
胖子给我的丹药应该是自带安眠的效果。
没过多久 , 我就觉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 一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等我睁开眼的时候,却已经是第二天了。
傅义山仍旧没有回来。我走到帐篷边上想出去,却发现帐篷外被人设立了结界,我根本走不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
结界不仅阻隔了我的行动,就连声音都隔绝了,就仿佛是为了让我睡个安心的懒觉似的。
我掀开帐篷的门帘探头去看,第一个看到的却是君如玉一身耀眼的白衣。
傅义山就站在他对面,冷笑着举枪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