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和尚的答案很简单:解铃还需系铃人,冤有头债有主。
外婆这个真正的债主已经不在了 , 那么按照他的说法 , 最后的生机其实就藏在我自己身上。
我真觉得这老和尚兜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清楚 , 可南宫和却恍然大悟。
他用肘子捅了我一下:“唐小姐,还不快谢过大师给你指明前路?”
我满心莫名,但还是对无念和尚道了谢。
无念和尚点了点头 , 说:“这灵身已化作过去的执念,我日日在此念经 , 才能避免它们自行成魔。施主 , 很抱歉 , 这件事情上我帮不了你。若你成功 , 这灵身自会销毁,这么说来还是您帮了我们玉佛寺才是。”
“帮不帮的 , 也得看我能否活下来。”比起无念的云淡风轻 , 我的不安和悲观显而易见。
无念却只是对我一笑 , 让我们留下来吃了斋菜再走。
听说佛堂里头的斋菜对于人的运势是有好处的 , 我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一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满心都在想着名伶那一对儿女的事情。
临走的时候,无念和尚亲自将我们送到了寺庙门口。
趁南宫和去停车场取车,无念和尚对我说:“施主,请听我一句劝:命中注定的因果是怎么都躲不掉的。”
无念和尚这话听着像是诅咒、又像是已经知道结局的预言,听得我浑身不舒服。
我谢过了他的指点,坐进车内离开了玉佛寺。
这一趟算是白跑了,几乎没有得到任何靠谱的情报。
唯一确定的是那名伶的一对子女的确成功逃脱。他们的怨气那么浓重,恐怕 , 玉佛寺当年的火也是他们的手笔吧。
南宫和请我吃了晚饭,然后将车停在公寓楼下。
他说我只是个普通人 , 没有必要搀和进这样的案子里去。
这世界上谁没有因果 , 若是每个普通人都要亲力亲为处理自己的阴债,这世界不是早就乱套了?
南宫和的这番话的确很有吸引力。但无念和尚临走时的警告也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我说:“你先别急着动手 , 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南宫和苦笑一声,没有说话自顾自上了楼。
我猜 , 他是要去找刘玄武汇报今天发生的一切。
我一回家,傅义山便现出身来。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 一张口就是指责我为何要与南宫和出去吃饭。
我不禁觉得好笑:“难道说你吃醋了?”
傅义山冷哼一声 , 道:“我有什么好醋的?你是我的女人 , 如此不守妇道 , 应该无地自容才对。”
“我要是无地自容寻了短见,那你们傅家的后代怎么办?”我对他挑起眉毛 , 转而嫣然一笑 , “何况 , 我现在对男人实在是没什么兴趣。他们一没有多了不起 , 二又不如你那么帅。”
傅义山定定地看了我一眼,扔下一句:“油嘴滑舌。”
不过仔细看他眼底的光泽,显然是对我的回答很满意。
所以说,傅义山果然是个闷骚吧。
这么想着,我去过玉佛寺之后沉重的心情稍微明媚了一些。
我问傅义山:“你怎么那么淡定,关于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已经有眉目了?”
傅义山说:“不算,我还得再想想。”
我不禁无语:“你还要再想想,那……我怎么办?”
傅义山打量了我一番,最后很潮地丢下一句:“凉拌。”
说完,傅义山就飘飘悠悠地穿墙离开了。
这个鬼夫如此不把我的安危放在欣赏,我也是很无语。
看看爸妈似乎没有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 , 我也不得不按捺住焦躁不安的心,乖乖地坐在办公桌前完成白天落下的工作。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最近压力太大 , 才忙了一会儿就觉得电脑屏幕一片模糊。
我晃晃脑袋想要强撑着再赶工一点 , 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很快 , 我就觉得自己身体i动弹不得,身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似的。
我辛苦地睁开眼 , 才发现自己的四肢完全被纤细的丝线缠绕。
我一下子想起那个疯疯癫癫至今还没有苏醒的大学生来。
也不知道傅义山那个家伙去了哪里?
我慌乱地左顾右盼,却看到一双苍白的手从后面爬上了我的身体。
那双手倒是很好看 , 白皙的皮肤、纤细的手指 , 让人猜测手的主人一定是个美人儿。
身上的透明丝线渐渐改变。
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线 , 而是一根一根的黑头发。
一张脸从我的肩头探了过来。
若不是面上那大面积的烫伤 , 五官轮廓倒也算是风情万种。
可此刻,我面对的只是一张坑坑洼洼、散发着腐烂气息的鬼脸。
尖叫堵在喉咙口 , 我的心脏疯狂地跳动。
那女鬼慢慢张开了嘴 , 但紧接着发出一声惨叫。
身上所有的禁锢和压力一瞬间消失。
我猛地惊醒过来 , 只看到傅义山威风凛凛地站在我床边。
墙角有一团花花绿绿的东西 , 看上去格外狼狈。
傅义山冷笑一声:“现在的女鬼都是这个素质?既然是有话要转达,那就好好给我说。别装神弄鬼地吓唬人,不然,我非叫你魂飞魄散不可!”
墙角的破布发出一声呜咽,缓缓抬起头来。
那女人坑坑洼洼的脸消失不见,露出一张我见犹怜的素颜脸庞来。
她款款对我拜下,又一次张开嘴似乎是想要说话,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女人对着我露出凄苦的笑容,然后按住了自己的肚子。
虽然无法说话,她那慈爱的样子却无法作假。
我问道:“你是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来找我?”
女人点点头 , 又一次对我拜了一拜。
她不愧是一代名伶,举手投足间的风姿连我这个女人都有些心跳加速了。
但傅义山却好像看不到似的 , 注意力完全放在我身上。
他问道:“有没有吓到?”
我点点头 , 苦笑道:“吓一吓也好 , 我早晚得要习惯这些事情。”
然后,我又将视线投向那名伶的冤魂,问道:“为什么她不能说话?”
女人听到我这么问 , 缓缓在我面前跪了下去。
傅义山说:“你那个外婆下手倒是够狠的。一方面说什么后悔让她魂飞魄散,一边却又在人家的尸首上下了哑符 , 让她就算侥幸保住一丝残魂下了地府 , 也无法为自己申冤。”
傅义山的话听得我毛骨悚然。
我早已见识过了外婆的冷酷 , 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不近人情到了如此地步:要么不动手 , 一动手就不管是非对错不留他人半点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