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恼，狠狠地将手机扔了出去。
见他这幅样子 , 我也很吃惊。
“黄总 , 您怎么呢？”我问他，他并没有立即开口 , 他只是上了车 , 让司机快点回公司。
我们到公司的时候，就发现很多事情不太对劲。
我知道黄丽媛从未放弃过要收回姜氏集团 , 她将黄秋生推上了那个位置，但发现自己最信赖的人不过是傅三的傀儡，于是，她又开始奔走呼号的决定自己重来。
进了电梯，黄秋生的眉头还是没有散开。
“黄总，到底发生什么事呢？”
我再次问，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 “苏桑 , 别他妈告诉我你不知道。”
他冲我怒吼了一声 , 我委屈，但我不想跟他争吵，我只是默默的盯着地面说了一句，“黄总，我不知道。”
电梯上行，速度其实不慢，可跟不上黄秋生心里的速度。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我刚接到电话，今天董事会弹劾 , 要我离开这把椅子。”
好吧，预想的事情真的是提早到来了。
电梯门打开 , 我跟着黄秋生直奔会议室。
会议室大门虚掩着 , 黄秋生猛地一把推开了大门，宽大的会议桌四周围坐了不少人 ,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门口。
黄丽媛一身藕粉色套裙 , 头发盘起，脸上带着得体而优雅的笑 , 她就端坐在首位，眼底还含着点点泪光。
“黄丽媛，你到底几个意思？”
黄秋生心底愤怒，伸手指着黄丽媛就开始质问，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的样子丑陋极了。
所以，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登上总裁的位置 , 这几个月以来 , 他的能力有目共睹 , 根本就与这个公司格格不入。
黄丽媛不气不恼，只是淡淡的冲左手边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那人起身，将手里一摞报表递了过来。
“黄总，自您接收姜氏集团的这两个月，姜氏集团的市值已经下跌了五个点，公司亏损六千三百多万……”
那些精确地数字，都在说明他的失败。
我一直站在黄秋生的旁边，别说是他了，就连我 , 都觉得那些看过来的目光像是刀子一般。
“我一直觉得姜泽顽劣，可他经受的那半年 , 姜氏集团虽然盈利不多 , 但是亏损却没有。秋生，你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黄丽媛的话 , 像是落在纸上的那个章 , 轻易就给黄秋生定性了。
不得不说，目睹这一幕是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 , 我相信屋子里那些坐着的人，每一个都和我一样，表面上看着冷静，但是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呵。”
黄秋生只发出了这一个字，他双手叉在腰间，眼神里满满都是不服气 , “你需要我的时候把我推上去 , 现在觉得我用的不顺手 , 你就想把我推下来。黄丽媛，我不是一条狗啊，你不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拉倒啊！”
黄丽媛一直隐忍着怒火，她没有发怒，可是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一个好好的董事会议，却因为黄秋生的失控，现在像是变成了一出闹剧。
那些坐在那里的董事们，一个个也是如坐针毡。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留在这里听一个老女人与无知男人的对骂吗？他们没这个心情。
可起身离开？
坐上十几号人 , 没有一个人动身，谁都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在利益权衡的纠结中 , 没有一个人起身 , 仍旧是傻愣愣的坐在那里。
“各位董事，今天的会议暂时到这里 , 晚点再通知大家讨论后续议程。”
我是黄秋生的助理 , 更是姜氏集团的助理。
黄秋生没有开口，黄丽媛也没有开口 , 但，我替他们开了口。
我将身后那扇大门打开，所有人得了话，这会儿赶紧收拾东西，一个个鱼贯而出。
办公室里现在只剩下黄丽媛和黄秋生两个人了，一个站着 , 一个坐着 , 两个人都是憋着一肚子火 , 并没有半点友善的表现。
“太太，黄总，我先出去 了。”
我说着，掩上房门走了出去。
但，我没有走远，我就站在门口的位置。
“秋生，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黄丽媛先开的口，他开始指责黄秋生。
或许这曾经是她的惯例，但是现在 , 她让黄秋生享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之后，还要像从前一样对他置喙 , 这就是不尊重了。
“我不像话？太太 , 你暗地里搞的那些小动作，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呵 , 现在所有人都说错的是我 , 可他们不知道，那些错都是你给我挖的坑啊。你现在觉得我碍手碍脚了？你想把我赶下来，你做梦吧你！”
他的态度很恶劣 , 这算是跟黄丽媛撕破了脸皮了。
没等黄丽媛开口，他又接着说道，“想让我下来，你先去问问三爷的意思。我可没姜泽那小子好糊弄。”
“放肆！”
黄丽媛声音一下子拉高了好几个分贝，她那么高傲的人，怎么会接受有人这样对她说话呢。
“我跟你说过 , 你要是只想当个好总裁 , 这个位置我可以一直让你坐 , 甚至，我还可以帮你。但是你要利用姜氏替傅三做事，秋生，你会没命的！”
最后一句，虽然还是有斥责之意，但更多的却是心疼和不舍了。
“要不是三爷，你以为我会有命吗？十五岁我死了养父母，被人差点在街头打死，是三爷给了我活路。我告诉你，我活着 , 就是要报三爷的恩，三爷想要做什么 , 我就去做什么 , 哪怕他要我去死，我也愿意。”
黄秋生发泄怒火一般从会议室里冲了出来 , 我迅速躲闪 , 才躲过了他的怒气。
黄丽媛一直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那张愠怒的脸上 , 却是茫然不知所措。
我走了进去，毕恭毕敬的叫了她一声，“太太，您没事吧？”
她怎么会没事呢？她刚才可是被气的半死。
但，她只是摇了摇头，“桑桑，黄总变了，是不是？”
他变或者没变，不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吗？
彼此都是半斤八两 , 偏偏还要干出五十步笑百步的事儿来。
我心里止不住冷笑 , 很想大声说 , 这不都是跟你一脉相承吗？可，现在还轮不到我来指责她。
我得演戏，所以我得在黄丽媛失落的时候给她安慰，“太太，您别逼黄总太紧了，这事儿慢慢来。您是为了他好，黄总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可能就明白您的苦心了。”
再好的安慰 , 都安抚不了人心。
黄丽媛没有做声，她只是缓缓地起身朝门口走去。
“没时间了 , 已经没时间了。”
我不懂她话里的没时间 , 到底是几个意思。
但从她的神情来看，她说的话一定另有深意。
我不能追问 , 只能看着她离开。
半个小时之后 , 我去给黄秋生送咖啡，他靠在沙发上 , 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我刚进去，他抓起身后的抱枕就朝我扔了过来，“滚，滚出去。”
他生了黄丽媛的气，现在把所有的气也连带着撒在了我的身上。
我只是弯腰捡起那个抱枕，走过去将咖啡放在桌面上 , “黄总 , 您别太生气 , 太太只是操之过急。”
“操之过急？呵，她这分明就是想要一刀毙命。”
黄秋生埋怨，我就站在那里，又提醒了一句，“孙局那边明天一定会有消息的，到时候黄总心里的疑惑解开了，也许就有了转机呢？”
我的“善意”提醒，黄秋生很受用。
他起身，在高大的落地窗前站定，“你说的对 , 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可这事情的转机，对于他和黄丽媛来说 , 却不亚于一场杀戮。
该来的总会来 , 就算是黑夜白昼交替，也不会延缓到来的速度。
第二天一大早 , 孙局那边就打来了电话 , 说资料都查到了，他通过传真机发过来时 , 我就守在旁边。
那个叫张瑛的女人，年幼父母双亡，一直寄养在姨母家里，她刚上大学，姨母双双离世，在她二十二岁那年 , 她所有的记录都停止了。
至于黄丽媛 , 也正是在这一年冒出来 , 她的生平经历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沾染。
孙局又是吧吧的说了一堆他已经尽力而为了，暂时只能查到这些信息。
黄秋生拿着这些，还是怒不可竭，“怎么可能？同一个人，两个不同的身份，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孙悟空在世啊？”
我倒是噗嗤笑了一声，“黄总，这事儿应该也不难吧，我前段时间看网上有个新闻 , 就是通过整容换脸的故事，现在的人啊 , 可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我只是随口一提 , 黄秋生上了心。
“走，跟我去一趟姜家。”
他要当面去质问黄丽媛 , 不得不说 , 我那时候还没有足够的勇气。
我很怕自己在这场斗争中当了炮灰，可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
我随着黄秋生前往姜家 , 黄丽媛恰巧在家，我们进去的时候，她似乎在安排什么。
见到黄秋生气冲冲的往里走，她很快遣散了屋子里的那些人。
她站起身，也没说话，只是那样冷冷的看着兴师问罪的黄秋生。
他将那几张纸直接丢在了黄丽媛的脸上，“你怎么解释？”
出生证明 , 警察局的身份查询报告 , 所有的一切 , 都在说明黄丽媛这个人存在问题。
她没有料到黄秋生会做这些事，翻阅资料的手指微微的颤抖，只是刻意保持着那份冷静。
“这些，是什么？”
她装，在黄秋生面前还想要演戏。
“我就是那个小孩，你不叫黄丽媛，你叫张瑛啊，我是你儿子。”
黄秋生说出这话的时候，伸手指向了黄丽媛。
母子相认，我总以为该有感动和心酸的泪水。
欣喜于茫茫人海虽然走散了 , 但却因为缘分不散，两个人又重逢相遇。
心酸于分别多年 , 并不知道彼此在那段时光里的遭遇。
可是站在黄秋生对面的黄丽媛 , 却始终都保持着她惯常的冷静，“你在胡说些什么 , 秋生，这些是谁唆使你干的？”
她的目光猛地扫到了我的身上 , 声音立刻严厉了几分，“苏桑 , 你不好好辅佐黄总工作，竟然唆使他胡闹……”
我没有等她的指责全部落在我的身上，我露出满脸的无辜，泪水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太太，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我否认，那否黄秋生并不想就此罢休 , “你生了我 , 为什么不养我？你把我丢给了别人 , 呵，你知道我那十五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他可不管黄丽媛是否否认，只是一个劲儿的说着自己的话，也许是因为情绪激动，他的泪水顺着眼眶往下滑落。
但很快，黄秋生自己就伸手抹掉了。
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却是仰着下巴露出一抹桀骜不驯来，“你以为我没有怀疑过你吗？你接近我，问我的身世，你对我很好 , 我想要什么你都尽力成全，甚至 , 我随口一说想要做个总裁 , 你都肯把我扶持上位，黄丽媛，你以为我真的很傻很蠢吗？”
黄丽媛被他逼问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只是抖着嘴唇 , 攥着手立在那里。
“你还要否认吗？呵，你就是我妈 , 可你现在是姜太太，你不肯认我，对不对？”
他上前一把抓住了黄丽媛的胳膊，摇晃着她，质问着她。
字字句句都是怒火。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是欢喜的。
我从未见过黄丽媛落泪，从未见过她伤心 , 从未见过她将不堪和沮丧流露在人前。
但这一刻 , 我至少在她的眼眸中察觉到几分茫然不知所措。
但 , 很快，她又恢复了之前的优雅和得体。
她看向黄秋生的目光也变得平和了几分，“秋生，为了能坐稳总裁这把椅子，你连这样的故事都想好了？我劝你还是省省心，想坐上这把椅子，要么离傅三远一点，要么凭自己的本事上。我黄丽媛没有你这个儿子。”
这样的否认，来得可真是理直气壮啊。
我当时不懂黄丽媛的无情 , 是到了后来，眼见着她一步步跌落谷底又爬起 , 我才懂得 , 她的残忍，是她唯一的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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