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您可要看仔细了咯。”
我说完 , 再次迈开脚步回到自己的位置。
傅三一脸懵逼的打开那份报告 , 我相信，他就算是读书再少 , 他也可以看懂那份报告里写了什么。
果然 , 他看完了。
果然，他勃然大怒。
他抓起那份报告 , 狠狠地朝地上扔去。
他吹胡子瞪眼睛，竭力的将自己内心的愤怒表现出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故意要这样做，到底为什么？”
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生命延续，他该是不肯相信的。
我保持着那份平静，语气十分的平和，“傅三 , 这是事实 , 你相信也好 , 不相信也罢，结果就是这样。黄秋生并不是你的儿子。至于他是黄丽媛和谁所生的，这个……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我说完，而后就起了身，“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这些而已。无论怎样，你作恶多端，法律都不会饶恕你。不让你不明不白的死，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
说完那番话 , 我从他的眼前消失。
他坐在那里不住的咆哮，“你给我回来 ,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我给不了他想要的回答 , 能够给他回答的只有他自己。
我从里面出来，徐立辉长松了一口气 , “谢谢你 , 桑桑。”
我只是摇了摇头。
姜泽上了车，我和徐立辉还站在外面 , 我忍不住问道，“我爸的事，你那边调查的怎么样呢？”
他摇了摇头，“暂时进展不大，不过，我决定在傅三身上试试，也许他知情。”
我点了点头。
只是我那时候完全没想到 , 傅三不只是知情 , 他还参与进去了。
因为黄秋生的死 , 还有他的身世曝光，傅三出于一种抓狂和不可置信的状态。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接到了徐立辉打来的电话，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我去警局。
在他的办公室里，我听到了最新的结果。
“桑桑，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傅三交代了你爸当年的事情。”
他的眉头紧锁着，我点了点头 , 可心还是一片慌乱。
他将笔录本打开，又接着说道 , “当年你爸是城建局的局长 , 拉你爸下水的人是曾克奇，但是背后操作的人却是黄丽媛与傅三 , 当然 , 傅三在这里面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还有你妈的事情 , 也是傅三和黄丽媛一起做的。”
虽然都是陈年旧事，可是这会儿被人重新提及，我怎么都无法做到平静。
我坐在那里，只觉得一颗心分外的沉重。
徐立辉在我身旁坐下来，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桑桑 , 都已经过去了 , 你不要那么上心。”
我也希望我可以真的放下 , 可是，我的父亲被人冤屈入狱，我的母亲被人轮死街头。我苏家因为一双恶人，家破人亡。
我多想放下，可放下没有那么容易。
“我想要见见傅三。”
我冲徐立辉说道，但他不同意，“苏桑，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让自己受到更多的伤害了。我不同意你去见傅三。”
可是 , 我坚持，态度尤其的坚决。
我突然哭出了声 , “徐立辉 , 你就让我见见他吧，我想要知道 , 我爸当年怎么呢，还有我妈……”
那时候我太小 , 好多事情我都记不太清。
可是苏家的仇，我坚持了那么多年的仇恨，难道要我现在置若罔闻吗？“
我做不到。
到了后来 , 徐立辉没有办法，他知道我是倔脾气，如果不同意，一定没有办法说服我。
“好，我陪你一起过去。”
因为他陪同，所以我很快见到了傅三。
只是一夜之间 , 他整个人都变了。
那双眼睛像是耷拉下来一般 , 彻底的失去了光彩。
就连走路的时候 , 他的姿态都是带着绝望。
在他那张蛮横的脸上，写满的都是愤怒。
法律要对他执行制裁，但是他心头的怒火却是无处可以发泄。
见到我，他立刻就开始咆哮，“苏桑，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他骂着我，似乎这样他就可以好受一点。
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其实我内心也颇为不平静 , 我只是攥着拳头，尽力让自己看着淡定一些。
我抬眼看向傅三 , “不得好死的人，难道不该是你吗？”
我冲他说道 , 淡淡的笑着。
傅三刚想要说什么，我接着说道 , “六年前 , 你亲手毁了我的家。我爸被你冤屈入狱，我妈因你们伤害致死 , 我被卖到深山。傅三，这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
痛苦的经历，说出来的时候，心里就像是割肉一样的疼痛。
傅三的眉头紧蹙着，隔了好一会儿 , 他突然开了口，“你是苏锦江的孩子？”
他问 , 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黄丽媛不是说你已经死了吗？”
“呵。”我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
我起身朝傅三走了过来，“你看到我死了吗？”
我问他。
我感觉到他靠在椅背上的脊梁 , 不由得软塌了几分。
他不再看向我，而是看向地面。
“你们这对恶人，就该生不如死。傅三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我爸只是不愿意与你们这些恶人同流合污，你就想出那样下三滥的手段陷害我爸。我真想亲手杀了你。”
我控诉着他，虽然语言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在他的脸上，并无对过往的愧疚。
“这件事，苏桑 , 你不能怪我，你该怪黄丽媛的。是她要这么做的。陷害你爸 , 杀害你妈 , 包括卖你，都是她的主意 , 我只是帮衬她一下而已。”
傅三对上我的眼眸突然说道。
“你胡说。“
我吼道 , 但是傅三还是保持着这幅表情。
“我为什么要胡说，当年的事情 , 曾克奇清楚，姜正远清楚，黄丽媛也清楚。你要是不信，你可以找他们去问啊。”
他说完，突然又发出一抹奇怪的笑来，“曾克奇死了 , 姜正远现在是你的公公 , 呵呵 , 苏桑，你能问的就是黄丽媛。”
他那双狡黠的眼眸看向我，里面暗藏了实在是太多的东西。
我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让真行还原的。”
我从傅三面前消失的时候，他还是颓丧的坐在那里，“傅三，你带给我的伤害，我都会一一还给你的。”
我以为 , 只要见到了傅三，知道了过去的真相 , 我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 我只是觉得心里拥堵不堪，整个人都难受至极。
徐立辉见到我的时候 , 我的脸色十分的难堪。
“桑桑 , 你别这样为难自己。”
可是，有些事情原本就是心不由己。
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 我没想到，陷害我一家的人竟然那么多，我更没有想到的是，姜正远也在其中。
“你送我回去吧。”
我冲徐立辉说道，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 隔了好一会儿 , 我说道 , “今天的事情，你别告诉姜泽好吗？”
他点了点头，像是读懂了我所有的心思一般。
车子朝我的住处驶去，但是临时我改变了方向。
我想要见见姜正远。
“你确定吗？”
徐立辉问道，我点了点头，“迟早要面对这一幕的，我没有必要躲藏。”
徐立辉知道劝说我是没有用的，此时唯一可以做的，便是答应我的选择。
车子停靠在姜家老宅的外面，我往里走 , 张叔见了，立刻打开院门迎接我。
“少奶奶 , 您可回来呢？少爷呢 , 他没有回来吗？自从太太出事之后，老爷就天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 吃饭都是我们送进去的。这个家啊……”
张叔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往里走 , 一句话都没有说。
“少奶奶，待会儿你见到老爷 , 多劝劝他，凡事都要想开一些，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可不能倒下。”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往客厅里，佣人们还是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 我冲她们说道 , “你们先出去吧 , 我和老爷有事儿要谈。”
她们很听话的都走了出去。
书房的门紧闭着，我在房门口敲了敲，里面一点回响都没有。
但是房门没有锁，我拉开门把手就走了进去。
姜正远靠在座椅上，整个身体都依靠在那里，他像是累到了虚脱一般，微闭着眼眸，窗口倾泻进来的光线落在他苍老的脸上。
看着他这幅颓败的模样，我心里百感交集。
我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 也不做声，只是那么看着他。
隔了很久 , 姜正远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
“苏桑，怎么是你？”
他蹙着眉头问道。
我迎上他的目光 , 语气十分的淡然。
“您觉得应该会是谁呢？是太太吗？”
我反问他，语气尽量的保持平和 , 但我知道 , 无论我掩饰的多么好，都不会像他所期待的那样。
他没有做声 , 只是闷声叹息了一下，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里了。
“这一次，太太是逃脱不了了。经济案，还有蓄意谋杀，恶意拐卖，都让她逃不掉法律的制裁。”
我淡淡的说道 , 我相信 , 我此时说出的每句话 , 都会在姜正远的心里，落下一个重重的涟漪。
果然，他的眼眸猛地睁开，露出那双大大的眼睛，他看着我，像是不相信一般，“你说什么？”
他质问，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语气。
我笑了，缓缓地起身，走向窗口 , 将窗帘拉开了一些。
“姜董事长不会忘了吧？六年前，城建局局长苏锦江被冤屈入狱的事儿 , 您也出了力的。”
我就那么戏谑的看着他 , 我知道，此时的姜正远 , 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他摸不准我的心思 , 只是那么诧异的看着我。
“六年前，苏锦江被人举报贪污行贿 , 丢了头上的乌纱帽，而且还入了监狱。虽然现在没人再提及了，可是时间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历史也记得。姜董事长当时也为此做了不少工作。您不会都忘了吧？”
我不断地提醒，姜正远终于开了口。
“你是谁？”
看来不算笨，他还能想到这些。
“我是谁，您真的从来都么有怀疑过吗？”
我再次问 , 却不点破他的猜想。
姜正远还是那么诧异的看向我，“你是苏锦江的女儿？”
“是的 , 我是他的女儿。”
我回转身 , 就那么看着姜正远。
我知道，得知真相又陷入到痛苦的人，应该是姜正远才是。
他该不会想到，他亲手陷害了我爸，而我却和他的儿子结婚生子。
这一刻，他耷拉下眼睑，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苏锦江的女儿，他的女儿……”
他没有往下说，却被我直接打断了。
“他的女儿被人卖了 , 因为黄丽媛告诉你，我该在深山老林里和一个老光坤儿一起生活 , 而且我此时还生了一堆孩子才是。但是姜正远 , 你没有想到吧？我没有死，我竟然还成了你的儿媳。呵，你说命运戏谑不戏谑？”
我就那么正视着他的眼睛。
他不敢看我 , 只是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 ,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可能的事情还有很多 , 姜正远，我会让你接受应有的惩罚。陷害我全家的人，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我丢下这句话就往外走，然而，我刚走出几步，姜正远就叫住了我。
“桑桑。”
他叫了我一声 , 而后又停止了。
“桑桑 , 这事儿，姜泽知道吗？”
我心里忍不住一声冷笑 , 到了这一刻，他竟然还是关乎自己的声誉。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拉开房门就走了出去。
心底的拥堵，怎么都无法消散。
回到家的时候，姜泽正搂着恩慈在屋子里踱步，见到我回来，他立刻迎了过来。
“桑桑，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问我，我只是摇了摇头。
我心里其实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
可那一刻，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难道 , 我也要直接告诉他，我要起诉他的爸爸 , 因为 , 六年前，他的爸爸伤害了我的爸爸？
我只是找了个借口回到了房间，我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晚上 , 我和姜泽躺在了一张床上 , 他伸手揽住我的肩膀，“桑桑 , 最近你太累了，要好好休息，不要想那么多，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和恩慈的。”
我点了点头。
“姜泽，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看着他 , 盯着他那双笃定的眼眸。
他没有吭声 , 只是回我同样的眼神。
“你不是一直问我的甚是吗？其实我记得。”
我的话说的很慢 , 话匣子打开的也很慢。
“我并不是贫苦人家的孩子，我也有很幸福的家庭，我的爸爸有体面地工作，我的妈妈也很温柔平和。可是，因为一群恶人，我的爸爸被冤屈入狱，生死不明，我的妈妈被人群伦致死，我亲眼所见 , 而我，被恶人卖到深山……”
所有的过往，此时说出来 , 都觉得心痛。
他伸手想要搂住我的肩膀 , 却被我拒绝了。
“姜泽，我告诉你这些 , 不是让你同情我 , 我只是告诉你，我不会让那些破坏我家庭的人逍遥法外。”
我说的掷地有声。
姜泽也说道 , “桑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可是姜泽，你若是不让那些人伤害我，那么，伤害的人就可能是你。
“如果 , 那些人里，也有你在乎的人呢？”
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那一刻我还不敢直接的将姜正远的名字说出来。
他显然很诧异 , 就那么一直盯着我 , 像是没有听懂我说的话一样，“桑桑，你到底想要说什么？那些恶人怎么可能会有我在乎的人呢？他们都是社会的蛀虫，违背了法律，就该受到制裁啊，何况你现在是我的妻子，谁伤害了你，他就是我的仇人。”
我多希望，这句话不是安慰。
所以 ,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更加的平和了几分 , 我看着姜泽的眼睛 , 继续说道，“那个人 , 也有你的父亲。”
暴风雨总会来临 , 不是我一心想要躲避就可以逃脱。
我和姜泽之间，必然是要面对这样的取舍。
我知道我会让他陷入到两难的境地 , 可是，我没有办法。
在学会爱之前，我心里只有恨。我唯一能够想到的，便是让那些恶人都受到法律的制裁。
姜泽眼里满满都是错愕，他不敢相信我说的话。
“苏桑，你在说什么？”
他问，但是并不关心他想要听到的答案。
“当年我爸入狱 , 跟你爸有关 , 他和黄丽媛一起设计 , 给我爸栽赃，所以我爸才会被冤枉。姜泽，我知道我说这些你肯定不愿意相信，但这都是事实。我苏家家破人亡，和姜正远有关。”
我一字一顿的将这些过往都说了出来。
姜泽愣在那里，他像是被击中了灵魂一般。
我没有靠近他，我知道，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果然，他起身 , 像是一具木偶一般。
他从床上下来，神情冷漠 , 穿上拖鞋 , 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拉开房门就从我的眼前消失了。
听着他越走越远的脚步声 , 我心里突然变得很空很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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