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料到，黄秋生的案件进展的意外的迅速。
傅三的抛弃 , 黄丽媛的置之不理 , 使得他不得不一个人背起所有的黑锅。
虐待孟氏父女的事情，激起了民众的愤怒。走私贩毒的事情 , 他虽然竭力撇清 , 可是到最后都落在了他的头上。
报纸上的言辞，代表了舆论导向 , 都是对黄秋生的控诉。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报纸了，那张脏兮兮的报纸被我捧在手里仔细的阅读了一个遍。
我是每一个字都没有放过，甚至连标点符号都入眼了。
钟叔只是扭头看了我好几次，我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那个杀死我孩子的凶手马上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了，我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兴奋。
这样兴奋地消息，我不知道可以跟谁分享。
直到抬起脸的时候 , 钟叔震惊的看着我 , “桑桑，你没事吧？”
我满脸都是泪水 , 原来压抑的仇恨和愤怒，都可以化作泪水流淌出来。
我拼命的摇头，但是泪水止不住，就一直不停的往外喷涌。
我抓起那份报纸，起身就往外走，钟叔在后面叫着我，“桑桑，蒜还没有剥呢，你这个孩子 , 帮我做点事情就这么不上心。”
他不知道，在那一刻 , 我又更需要上心的事情。
我给徐立辉打了电话 , 接到我的电话，他声音里带着喜悦。
“桑桑……”
他刚叫出我的名字 , 我在这头哽咽着说道 , “徐立辉，我要见你。”
我想要见到他 , 因为，我想要把心底最痛的地方挖掘出来。
“好。”
他应了一声，我没有坐公司的车，而是自己在路边拦了的士就直奔警局。
这一天，是徐立辉重新回到警局的那一天，他穿着崭新的警服 , 整个人英俊潇洒极了。
看到他出现在我的面前 , 时光好似倒流了一般 , 一下子将我拉回了最初认识他的那一天。
只可惜，记忆可以回溯，时间却只能前进。
“桑桑，怎么呢？”
他朝我走来，我的情绪已经恢复了下来。
“我想见黄秋生。”
他的眉头微微的蹙了蹙，伸手拉住我的胳膊，示意我往僻静的地方站一站。
“桑桑。”
他有些为难，但他知道我不是轻易妥协的那种人。
“桑桑，你听我说。黄秋生的案子不小，他马上就要接受审判了，所以你暂时不能见他……”
这样官方的回答 , 我根本就不会听的。
“我要见他。”
我的立场那么的坚定，无论怎样 , 我都要见他。
徐立辉伸手摘下头上的那顶帽子 , 估摸着他心底也是万分的为难。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有什么事我可以替你转达。”
可 , 我要说的事 , 是任何人都转达不了的。
“我要控告他，而且当着他的面 , 我要亲自指认他的罪行。”
每一个字，都像是耗费了我全部的力气一般。
泪水，原本隐藏的很好，但是这一刻，却又悄然的滑落下来。
徐立辉紧抿的嘴唇微微的动了动，他没有多说一个字。
“你先去我的办公室等着 , 我现在想办法。”
任何事情 , 都会有回旋余地。
我在徐立辉的办公室坐了约莫十分钟 , 他便推门走了进来。
他摘掉头上的帽子，抬眼看了我一眼，“你可以见他，不过我必须在场。”
我并不知道徐立辉做了担保。
我点了点头，“好。”
徐立辉拨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又是拿了宁德祥的头牌，这才得到了应准。
我随着他去见黄秋生，说实话这一路走去，我心里都分外的平静。
一直以来 , 我以为痛苦只要深藏就不会有事。
但是这一刻，我想要把那些压抑在心底的痛苦 , 一点一点的剥离。
徐立辉带我进入一间审讯室的时候 ,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孤零零的审判桌。
那个位置 , 是属于黄秋生的。
我坐在对面的长凳上 , 等待着黄秋生的出现。
隔了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 稀稀疏疏，不急不缓。
房门推开，徐立辉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的朝屋子里走来。
也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他整个人都颓丧不堪了。
见到我，他那双死灰一样的眼眸里 , 奇怪的闪现出一抹光芒来。
“苏桑？”
他叫了我一声 ,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坐在那里 , 没有起身，更没有答应。
我只是平静的看着黄秋生，看着他在我对面的位置坐下来，两只眼睛始终都落在我的身上，好似我有救世主的影子。
见我一直不说话，黄秋生的目光就落在了我旁边的徐立辉身上，他眼神很是不屑的瞟了一眼徐立辉，这就开了口。
“呵，吃软饭还真是上道儿啊 , 徐警官，做了宁家的乘龙快婿 , 待遇很不一样嘛。这身衣服穿着可真是帅气啊 , 只是老子他妈的看着你就觉得心里堵。”
黄秋生破口大骂。
显然，在这里面呆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 , 并没有让他学的乖一点。
见徐立辉也是不接话 , 他怒了，伸手在桌上拍了一把 , “识趣一点就出去，老子要跟自己的助理交代一点事儿，你他妈在这儿当什么电灯泡？”
他冲着徐立辉咆哮，可在我看来，这个时候的黄秋生，却活活想一个独角戏的小丑。
终于，他发现自己叫嚣的一点作用都没有 , 这才选择了作罢。
他靠在椅背上 , 脸上的表情也很微妙。
“看来 , 你们是站在一条线上的咯。呵，树倒猢狲散，呵呵！”
他开始放肆的傻笑。
我给足了他空间和时间，让他将所有的丑态都暴露出来。
徐立辉不知道我到底要做什么，但是他一直坐在那里，等着徐立辉安静，等着我开口。
“苏桑，说吧，我们之间没有秘密。这个人不识趣，既然那么想要当电灯泡 , 就让他当吧。是不是很想我？我可是一直很想你呀。苏桑，要是我安然无恙的出去，我一定要娶你……”
他胡说八道的功力真是让人觉得恶心呀。
我长舒了一口气 , 目光变成了锋利的刀子。
“黄秋生。”
我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 攥紧的拳头搁在桌面上，就像是压抑在心底的怒火一样。
黄秋生微微的吃惊了一下 , 可是很快 , 他脸上再次绽放出一抹奇怪的笑容来。
他不傻，知道我突然叫他的名字意味着什么。
“终于来了。呵，演戏演不下去了吧？”
他放声大笑 , 像个疯子一样。
再次恢复正常的时候，他满脸都是怒火。
“苏桑，你他妈一直都跟老子演戏是不是？老子以为你待在我身边是要帮助我，你他妈其实一直都想要害我对不对？”
他质问，我依旧不答。
他伸手指向徐立辉，“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他妈竟然跟这个人合起伙来对付老子。妈的，等老子从这里出去 , 老子一定要杀了你 , 生吞活剥 , 让一百个男人把你轮了，老子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他叫嚣个不停。
越是这样的叫嚣，越是代表他心里的惶恐。
徐立辉终于开了口，“黄秋生，你就死了这个心吧，等你从这里出去，那也是十几年之后的事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我盯着黄秋生慌乱的眼睛，突然叹了口气。
我说，“黄秋生 , 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恨你。我更想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应该想不到 , 我这几个月是怎样压抑自己 , 才可以做到每天呆在你的身边，但是却不要去杀了你的冲动吧？”
我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我就那么看着他 , 像是看待一个陌生人一样。
“你忘了吧 , 我的孩子，那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是你——”
我伸手指向他。
就在那一刻 , 所有压抑的情绪，突然就释放了出来。
泪水顺着眼角不住的滑落，我以为我可以一直保持住那份平静，但是这一刻，平静被打破了。
“是你杀了他，你亲自将他从我的子宫里剥离。”
我声音哽咽 , 但是强力隐忍着没有哭泣。
“我发过誓 , 只要我苏桑活着 , 我就一定要报仇雪恨，我一定要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原本，我以为杀了你让你偿命就可以了，但后来我想通了，我要让你站得够高，摔的够狠，只有让你生不如死，我才能够真正的释怀。”
这些话，说出来 , 像是耗尽了我全身所有的力气一般。
我坐在那里没有动，但是我的两条腿已经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畜生！”
我的话音刚落下 , 徐立辉已经起身朝黄秋生奔了过去。
他一把拽住黄秋生的衣领 , 拳头就像雨点一样落在他的身上。
“你他妈真该进地狱，一点人性都没有的狗东西。”
他用最恶毒的词语狠狠地骂着黄秋生 , 手上的拳头却丝毫都没有停下来。
我就这样看着 , 感觉心也好似一点一点呗掏空一般。
黄秋生无处可躲，只能挨了结结实实一段打。
他笑 , 笑得肆意，“苏桑，原来你活得不快乐。”
他朝地上碎了一口，满嘴都是血迹，“徐立辉，你这是殴打 , 老子要告你。”
听到他说出这样的威胁 , 我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 , 照着他那张可恶的嘴脸就砸了过去。
“黄秋生，如果你敢尝试，我奉陪到底。我苏桑就算不活，也要你活不下去。”
我慢慢的收敛住自己的情绪，黄秋生眼底的得意，也一点一点的消散。
“加上这条指控，黄秋生，你就等着这辈子把牢底坐穿吧。”
徐立辉伸手指向他的时候，黄秋生一点反抗都没有。
心底最痛的地方已经揭开了 , 我好似释然了一般。
我就那么平静的看着他，“多行不义必自毙 , 黄秋生 , 这就是你的下场。你这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度过，永远都别想出来。”
我往门口走 , 他说不出话 , 但是开始发出怪异的咆哮。
那样的绝望而恐惧的咆哮，远远比要了他的命让他更觉得恐怖。
“苏桑 ,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这样的威胁毫无杀伤力，我从审讯室退了出去。
一个人站在走廊的窗口望着远方，不得不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好似冲淡了我心底的沉重。
这是第一次 , 我感觉到内心的沉重被释放的感觉。
等待黄秋生的 , 该是法律的审判。
我期待着看到他惨不忍睹而又无可奈何的结局。
过了好一会儿 , 徐立辉从里面出来，见到我，他的眉眼就蹙了起来。
在那双深情的眼眸里，满满都是心疼。
“桑桑，那些事，你为什么从未告诉过我。”
我不只没有告诉过他，我也没有告诉过别人。
我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都过去了。”
从这一刻开始，无论曾经多么不美好的事情 , 都已经过去了。
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想要说点什么 , 可是话到了嘴边 , 却又活生生的咽了下去。
“桑桑，你放心 , 我一定不会饶了他的。这辈子 , 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才是对你和那些受到伤害的人 , 最大的补偿。”
我没有吭声，我只是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从警局出来，我没有打车，只是沿着那条绿道一直往前走。
在复仇这条路上，我走得格外的艰辛。
甚至在前一秒，我还是感到茫然。
黄丽媛虽然昏迷了 , 可她并没有受到惩罚。
傅三虽然势力受损一点 , 可他还是逍遥法外。
黄秋生虽然收监 , 可他还没有得到宣判。
我演戏，我假装，我从来不敢说出心里最痛的地方。
我隐忍，我等待，我一直告诫自己要隐藏所有的报复心。
可是我指控黄秋生的这出戏，却让我重新开始认可自己。
我以为，接下来的一切都会变得轻松。
可我没有走出多远，却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 , 却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姜泽那张俊脸，放大了十倍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猛地睁开眼睛 ,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 , 只有逃避的冲动。
见我一脸惊慌失措，他分外的得意。
伸手宠溺的在我鼻翼上刮了一下，“你醒啦？”
我身子往被子里缩 , 他意识到我是怕他靠近 , 立刻直起了腰身，而后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真是能睡啊 , 一觉睡了一天一夜。苏桑，你到底是有多困啊？”
我朝窗口望去，这会儿外面黑乎乎的一片。
我起身想要下床，手臂上还插着吊瓶。
他立刻制止了我，“躺下，你现在是病号，躺下再乖乖的睡一觉。”
说着 , 他还伸手贴心的替我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 但更多的却是觉得意外。
“姜泽 , 你离我远一点。”我终于说出了内心的不满。
他便听话的起身，然后与我保持了一点距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姜泽的眼里像是含着笑。
一个人的悲伤可以掩藏，但是开心却藏不住。
“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
他没话找话的要跟我打破沉默，可我一个字也不想跟他说。
“什么都不想吃，麻烦你现在出去可以吗？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他不气不恼，还是站在原地，“可是……”
他拖长了音，目光微微蹙起 , 缓慢的在我身上挪移。
“可是，就算我出去了 , 你也不可能是一个人。再说了 , 我给你找的是这家医院最豪华的病房。你一个人躺着，也不会嫌堵。”
他开始对我油嘴滑舌 , 我没有耐心跟他说 , 只觉得自己疲惫不堪，还想要继续睡一会儿。
我闭上眼睛不肯搭理他 , 姜泽就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
我听到他出去的声音，一分钟之后有推门进来。
我假装睡着，还是睁开一只眼睛望出去。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旧式的录音机，还弄出了几盘磁带，然后鼓捣着那个铁盒子，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
我不想跟他说话 , 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报仇的伟业即便只是取得了很小的进步 , 我也觉得内心分外的开心。
鼓捣了好一阵 , 录音机里就有了声音。
是一段轻柔的音乐，姜泽发现了我的假寐，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腿，“苏桑，这个音乐我可是专门为你找的，你别犟，医生说了，你现在就应该多听听这些东西，很有用的。”
“有用你自己去听 , 我不要这东西。”
我抗议，但无效。
姜泽摊开手露出一脸无奈的样子 , “桑桑 , 你不能一直这么任性的。这东西对你有好处，良药苦口利于病 , 你呢 , 要乖乖的听医生的话，你放心 , 医生说什么，我都会按照医生说的，督促你去执行……”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姜泽突然就唐僧附体了。
我从小缺少母亲的温暖，身边的人也都是少言寡语，此刻的姜泽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话，我就觉得脑袋都快要爆炸了。
“你……出去……”
我伸手指向了门口 , 只觉得我心里好似隐藏着一条喷火的小龙。
这条小龙有个特性 , 只要见到姜泽 , 就想要喷火。
他依旧是满脸堆笑，“好，我出去。你别乱动啊，我儿子……我儿子还躺在你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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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捧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