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姐，真的是你吗？你真的来啦？想死我了。”
她立刻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 一头钻进我的怀里。
后面跟进来的春姐见到这一幕 , 脸上的表情可真是复杂极了。
“哎呀，你这样要着凉的 , 都已经立秋了 , 寒气容易入体的。”
春姐嘴里念叨着，赶紧将被子拢起来裹住小馒头的身体。
小馒头就一脸傻笑 , “春姐，这是我一直跟你念叨的人，她是我亲姐，叫苏桑。”
小馒头一脸骄傲的跟春姐介绍我，这次轮到她尴尬了。
她讪讪的笑着，摸了摸头 , “呃……我……我去做早餐。”
春姐身材魁梧 , 却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 一溜烟儿的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小馒头咯咯的笑，许久不见，她的状态似乎好了很多。
“桑桑姐，是不是刚才春姐凶你啦？我告诉你呀，她就是一只纸老虎，每天凶巴巴的，但是心眼儿啊，真的是特别的好。你别跟她计较，她最爱我跟恭喜了……”
小馒头的话匣子一时间打开了就关不住了。
我服侍着她起床，帮他穿好了衣服。
等我们来到院子的时候 , 春姐已经在厨房做好了饭菜。
“哎呀，你怎么可以穿这个衣服要 , 要多穿一点的 , 今天起来这么早，很凉的。”
春姐说着 , 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进屋给小馒头找衣服。
见我穿的单薄 , 她又跑回自己的房间。
“这个……是我的，你披着吧。”
她递给我 , 我接住，冲着她露出满脸温暖的笑。
她是耿直的性格，或许还是觉得难为情，转身又朝厨房走去。
丰盛的早餐，可以带给人温暖，我一边喂着小馒头吃 , 一边自己也吃了一些。
“桑桑姐 , 你这次来了就别回去了好不好？春姐是个很好的人 , 她对人特备的实诚。你要是在这里住下来啊，我相信你肯定也会很快乐的。”
我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其他的话都没有多说。
吃罢了饭，阳光洒满了整个院落，我和小馒头就坐在葡萄藤下的椅子上晒太阳，恭喜趴在小馒头的脚边，眯缝着眼睛享受着太阳的爱抚。
他像个懂事的孩子一样，黏着小馒头，睡觉的时候 , 脑袋执拗的要搭在小馒头的脚上。
一个挪动一寸，另外一个也跟着挪动一寸。
我就见着这一幕 , 看着一人一狗独特的相处方式。
“桑桑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啊？”
一直天真无邪的小馒头 , 也一眼看穿了我脸上的神色。
原来，心里有事 , 真的是压不住的。
我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 “没有，我只是想你了 , 想过来看看你。”
小馒头就笑了，笑得眉眼弯弯，“那你这一次要多住几天，就好好陪着我和恭喜，哪里都不要去。”
我嘴里答应着，可心里却知道自己一定要失信。
手上的那枚钻戒 , 小馒头见了 , 但是聪明的她 , 一个字眼都没有问。
晚间，我们躺在一张床上，春姐担心小馒头夜里受凉，执意给了我们两床被子。
等她走了之后，小馒头就钻进了我的被窝里。
“桑桑姐。”
她的小脑袋钻入我的怀里，整个瘦弱的身子贴靠住我，“桑桑姐，你不走了好不好？你留下来，我们一起生活 , 我，你 , 还有恭喜 , 春姐。这个地方与世无争，我们可以在这里生活的很快乐的。”
她在劝我 , 我懂。
可 , 人能逃避一时，哪能逃避一世啊。
我伸手再次抚摸着小腹 , 我可以为了自己逃避，但我不能为了那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逃避。
见我没有做声，小馒头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好吧，我就知道都是我自作多情，你肯定不会留下来的。你们这些人啊 , 都死要回到生活里去争去斗的。”
“小馒头。”
我伸手搂住她的肩膀 , 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你放心 , 总有一天，我们会生活在一起的。”
她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嗯，我知道的。桑桑姐，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夜明明没有太深，可不知为何，我和小馒头很早就沉沉的入睡了。
她靠在我的怀里，我挨着她的身体 , 心里涌起的是久违的安稳。
半夜里，我感觉到手指上传来的触摸 , 她的指尖一直在那枚钻戒上流转。我懂 , 她有很多话想要问，也有很多话想要说 , 可她始终选择的都是沉默。
第二天一大早 , 照例是在春姐的吆喝声里醒来的。
“太阳都出来老高了，你们该起来吃早饭了。”
春姐的大嗓门 , 听着一点都不觉得聒噪。
我帮着小馒头洗漱完毕起床，春姐那头的早餐已经准备完毕。
我喊她一起坐下来吃饭，春姐却只是端着碗坐在厨房门口的小凳子上，她始终都没有靠近。
“没事，春姐害羞着呢，她啊 , 有点怕你。”
小馒头压低了声音说道 , 见我疑惑 , 她又接着说道，“春姐是个孤儿，一直生活在本地，但是为人非常的善良，孟总帮过她，所以她很感激孟总。来这会儿之后，院子里的一切都是她在打理。她脾气虽然不是很好，但是对我真的特别特别的好。”
因为小馒头的话，我不由得朝春姐看过去 , 心底就多了几分感激。
一顿饭吃罢，照例我和小馒头都是靠在葡萄藤下的椅子上休息。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 也不知怎么的 , 小馒头突然开了口，“桑桑姐 , 明天，我可以陪你回城里一趟吗？”
我不解 , 诧异的看向她，她一眼看出了我眼底的疑惑 , 赶紧解释。
“我想自己去买点衣服，整天呆在这里，我都快与整个城市脱节了。”
这个理由，我没有办法拒绝。
小馒头正职花样年华，爱美之心自然是最强烈的时候。
我点了点头，她很开心 , 又恢复了孩子的天性。
只是知道小馒头要进城 , 春姐就紧张了起来 , 起初的时候她说什么都不肯，总是担心小馒头再受到伤害，后来，见小馒头执拗，她也只好选择了答应。
只是一直到我们离开，春姐的脸上还是满满的担心。
回去的路上，小馒头格外的兴奋。
我一直以为，真的是因为她想要购买新衣服。
到了市区，很自然的 , 小馒头先跟我一起住着。
我问她想要买点什么的时候，她却支支吾吾的一直不告诉我。
我当时也没有多想 , 并没有意识到小馒头新年里可能藏着事儿。
是到了晚上 , 天色都暗下来的时候，小馒头终于开了口。
“桑桑姐。”
她叫了我一声 , 一直在犹豫。
“怎么呢？”
她就那么盯着我 , 一个字也不往下说，那双眼睛明澈 , 但藏了太多的东西。
“我想见见徐立辉。”
这些事，我始终都不曾告诉过小馒头。
徐立辉何时出来的，徐立辉又当了警察，徐立辉现在和宁珊珊在一起了。
我以为，她对徐立辉的爱恋，不过只是一时兴起。
我没有想到的是 , 她只是藏得更加深而已。
这一次 , 轮到我震惊了。
我长久的不说话 , 一直呆呆的坐在那里。
小馒头见我不做声，就开始来求我。
“桑桑姐，我只是想见他一面，你不要太担心好不好？见一面又不会怎么的，何况，他还是我的初恋，你放心，我知道要怎样面对的。”
她自信满满，可我仍旧担心。
“他现在又回到警局了。”
我想尝试着一点一点的告诉小馒头。
果然 ,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眼里那些亮晶晶的光芒就闪烁出来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
“真好 , 我就说过 , 他天生是当警察的料。”
“他有新的恋人了。”
小馒头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的凝固 , 但很快 , 她又用最快的速度让那份凝固融化掉了。
“是吗？这是好事，他那么优秀的人 , 就应该找一个般配的女孩子在一起。”
嘴里说着违心的话，还要装出一副释怀的模样。
这个样子的小馒头，让我无比的心疼。
我搂住她，不住的说着抱歉的话，我说，“小馒头 , 对不起 , 我瞒了你那么多的事情。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受伤 , 你不要心痛。”
她拼命挤出一抹坚强的笑来，“桑桑姐，你又把我当成小孩子了，我是大人了。这是好事，不是吗？他现在可以过得幸福，我真的发自内心感到高兴。”
不是说好的高兴吗？为什么眼角还是渗出了泪水？
“你把他的电话给我一个好吗？我想跟他吃顿饭，要恭喜他。”
号码是我给的，电话是小馒头打的。
她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在电话这头跟徐立辉开着玩笑 , 非要他带着女朋友一起出来吃饭。
可我心里，始终都惶恐不安。
电话挂断 , 小馒头笑得更加的灿烂。
“桑桑姐 , 快帮我好好打扮一下，待会儿徐立辉过来接我们 , 我们一起吃宵夜。”
这样急不可耐的相见 , 总让我担心。
但此刻，所有的担心都变得没有意义。
我起身替小馒头梳妆 , 将她打扮成最漂亮的模样。
只是，当我和她出现在徐立辉面前的时候，小馒头掩饰的淡定还是一点一点的坍塌了。
尤其是，但她见到徐立辉推着轮椅上的宁珊珊朝我们走来的那一瞬间。
一个失去了双手，一个失去了双腿。
这是多么戏谑的安排。
“你好。”
宁珊珊先伸出了一只手，她是聪明的 , 一眼就看穿了小馒头心底的纠结。而她又是善良的 , 知道小馒头的难堪 , 并不想揭穿她。
小馒头没有手，她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宁珊珊伸手抓住了她的袖子，就那么轻轻的摇了摇。
“你叫小馒头，我认识你，长得真好看，难怪立辉说他这个妹妹古灵精怪的，我第一眼瞧着，我也喜欢。”
妹妹？！
所有人心里都是一咯噔。
但是很快，所有人都释然了。
我懂 , 这是宁珊珊的高情商，是她给小馒头和徐立辉重新定义的身份。
虽然霸道了一点 , 但却是此刻最好的方式。
“哥 , 那我可要吃顿好的。我好久没有出来了。”
小馒头顺着台阶便下来了。
一桌子菜，都是按照小馒头的口味点的。
好在宁珊珊贴心 , 一顿饭吃下来 , 气氛也都很融洽。
吃罢了饭，小馒头嚷着要走 , 我们便一同离开。
回去的车上，她微闭着眼眸靠在车窗口，只是长久的不说话。
在我的房间里，她也是趴在沙发上，只有这一刻，她才将最真实的自己袒露出来。
“桑桑姐，你说人为什么会变呀？”
我给她温了一杯牛奶 , 自己也倒了一杯。
“因为环境在变吧。”
我淡淡的答道。
小馒头一脸不解的盯着天花板 , “徐立辉以前喜欢的人是你 , 我一开始就知道的。可我就是喜欢他，我觉得他喜欢你是应该的，我一点都不嫉妒。可是后来，我没了双手，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所以……我只希望他好。”
我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她说着压抑在心底的故事，“桑桑姐，今天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 , 我真的有点不甘心。她连双腿都没有了，可是徐立辉一点都没有嫌弃她。你说 , 是不是在不爱你的人那里 , 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他都看不到呀！”
我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 “我是前几天在电视上看到他的 , 他穿着警服，真的很帅。所以，我就想要见他一面……”
后面的话 , 小馒头没有说出口，我听了，也只是觉得心酸至极。
感情这种事儿，总是说不清。
喜欢，不喜欢，爱 , 不爱，究竟是一种怎样的逻辑？
“做兄妹不也是挺好的事情吗？”
我开解她 , 小馒头耸了耸肩膀 , “做兄妹可以，但我现在还不能接受有这样一个嫂子。”
她调皮的冲我笑了笑，突然目光就落在我手上的钻戒上。
“桑桑姐，你要结婚了？”
我伸手覆盖着那么戒指，心底的酸涩再次拥堵了上来。
婚姻，恋爱，一直都是我的禁区。
这枚摘不掉的戒指，就像是一根刺儿一样，一直插在我的心里。
“姜先生很喜欢你，可能他爱你的方式有些蛮横。不过桑桑姐 , 我觉得你别总是把自己爱的人推开了。你也喜欢他的，我看得出来……”
“我去洗澡了。”
我没有等小馒头说完，起身就进了洗漱间。
水流哗啦啦的从天而降 , 我的心也一点一点的凌乱。
有那么一瞬间 , 我心里拥堵出许多的感慨。
我在想，若很久之前 , 小馒头主动跟徐立辉袒露了心迹，两个人之间会不会有故事发生呢？
现在他幸福了 , 可小馒头见着这一切，分明是痛苦的。
我想到了自己。
我想到了我强力拒绝姜泽的决绝 , 倘若我也变成了小馒头的角色，有一天要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跟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
我，是否有那么大的勇气去面对。
因为突然之间想的够多了，心也就变得凌乱了几分。
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小馒头靠在沙发上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人前的优雅和淡定，都是逢场作戏而已。
只有这一刻 , 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小馒头。”
我心疼 , 却又无能为力。
我只能将她搂入我的怀里 , 给她暂时可以给的怀抱与温暖。
“我不痛，桑桑姐，我一点都不痛，可我就是想要大哭一场。他是我的初恋，是我唯一一次爱过的男人，可是……可是我眼珠子的看着他跟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了。”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话，这些从心底里渗出疼痛的话来。
都说，女人的成长源自痛苦。我不知道这话是否正确。
但我希望，小馒头可以少经历一点这样的痛苦 , 她可以在无忧无虑的环境里，去领略生活的美。
“桑桑姐 , 我想钟叔了。突然好想吃钟叔做得混沌。”
她靠在我怀里念叨着。
我们这几个人 , 在人群里相聚，又在人群里别离。
也许是为了安慰小馒头 , 我便主动提出要带她去见钟叔。
她擦干了脸上的泪 , 心里的欢喜就多了几分。
又是重新梳妆打扮，而后打车直奔钟叔的小店而去。
因为要见到钟叔 , 小馒头的情绪好转了许多，一路上她眼里又闪烁出满满的期待。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车子停靠在小店门口的时候，我却发现，屋子里一盏灯都没有。
“桑桑姐，怎么回事呀？现在还不到十一点，钟叔会去哪里呀？”
我心里也狐疑。
这么早就关掉店面 , 不是钟叔的风格。
我走过去 , 推了推那扇房门 , 房门没有反锁，只是掩着。
进入店面，摸索着找到开关，屋子里有了灯光，眼前的一切才明亮起来。
“钟叔。”
小馒头叫着钟叔，我的目光也开始在屋子里搜索着。
厨房里收拾一新，大厅里也是干干净净的。
但就是没有见到钟叔的身影。
我心底的疑惑就更大了，伸手拉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 , 厨房里除了工具，也是什么都没有。
那种不好的感觉 , 于是变得更加强烈了。
我正在极力寻找的时候 , 小馒头突然叫了一声，“桑桑姐 , 你看 , 这里有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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