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有预感的，黄丽媛既然知道了真相 , 她怎么会肯放过我。
果然 , 在我惊恐的眼神里，黄丽媛一步一步的朝我走了过来。
“苏桑。”
她的声音像是具有魔咒一般。
“你原本就不该在这里 , 你已经得到了不该属于你的东西。所以 , 现在，你要还回去。”
她说的是还回去 , 而不是她要拿走。
任何一句话，到了她的嘴里，都可以标榜成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出去。”
我冲她冷冷的说道。
黄丽媛却只是发出一声淡淡的笑，“太晚了，苏桑，从我进来的那一刻开始 , 就没有打算出去。”
她的动作可真是快啊 , 突然掏出一根注射器 , 里面有透明的液体。
“放心，我不会让你太痛苦的。”
她眼底闪烁出一抹邪魅的神色，而后立刻抓住我手上的输液管。
我慌乱极了，脑子里想起的全部都是我妈妈受害的场面。
“黄丽媛，你滚。”
我拼尽全身的力气想要与她争夺，但显然，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我想要拔掉手上的针管，她发现了我的企图，立刻狠狠地摁住了我的手。
血液顺着针管倒流 , 看着甚是吓人。
但是黄丽媛却不肯松开，“苏桑 , 我只是让你死的轻松一点，怎么？你不喜欢？”
变态 , 她真的是变态到极致了。
我恶狠狠地瞪着她，“黄丽媛 , 我一定会让你得到应有的报应。”
她的力气可真是大啊 , 我刚生完孩子，浑身虚脱。
她一巴掌打过来 , 直接就落在我的后脑勺上，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眼睛合上的那一瞬，我唯一记得的，就是她脸上得意的笑。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
我以为，我落在黄丽媛的手里 , 除了死 , 就只有死。
可我命不该绝 ,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世界还在，我还活着。
“桑桑，你没事吧？”
耳边响起的，是孟文昊的声音。
我突然很想要笑，没有被打倒的，都会站立的更加长久，应该是这个道理吧？
“我还活着。”
我很坚定的说道。
“你还活着。”
孟文昊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
“桑桑，你放心，孩子现在很安全。”
我点了点头，还是那样看着他 , 他的眼里藏匿着慈爱，我不知道人与人之间到底是因为什么吸引 , 但是孟文昊对于我来说 , 就是生命中最大的恩慈。
“还有，你一定很想知道姜泽的消息 , 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的眼泪 , 这一刻突然滑落。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一丝酸涩侵染。
“孟总 , 对不起，我对你隐瞒了很多。”
我感激他对我给予的所有真诚，而我，却一直将自己的过往深深地掩藏。
他就那么看着我，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我的爸爸是苏锦江，他以前是城建局的一把手 , 六年前入狱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我妈妈被人轮死 , 还被说成水性杨花 , 十三岁那年，我亲眼所见，黄丽媛带着一群男人轮死我妈的画面……”
我说着，有些哽咽，“她将我卖到深山，给一个老光棍儿做媳妇儿，后来我逃了出来，又做了几年的小偷。我回来，其实是想要报仇的，我想要让她血债血偿。”
这些我不愿对任何人提及的过往 , 此刻全部都袒露在孟文昊的面前，我想要让他知道 , 曾经的那个苏桑 , 是如何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的。
“孟总，谢谢你。是你让我看到了人性的美好 , 也让我拥有了最好的自己。”
这番感激的话 , 一直藏匿在心底。
我说完，孟文昊还是和从前一样 , 他伸手在我头顶摸了一把。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是我们共同的憧憬，我只希望生活少一点磨难，可以带给我多一点的温暖。
我很意外，孟文昊没有多说。
我只是发现 , 他比以前更加细心地照料着我。
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之后 , 他说要接我回家。
“这样方便吗？”
我还是有些迟疑 , 但是他很坚持。
“你放心吧，没有人可以伤害你。在这个世界上，我可以用我的生命保护你。”
有些勇敢，是必须自己给自己。
而有些勇敢，是必须别人给自己。
因为孟文昊无私的付出，让我更加有勇气去面对新的生活。
他的房子不大，推开那扇房门，我就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那一瞬，心底的温暖就洋溢开来。
“桑桑 , 我把孩子也接过来，我猜你一定很想她。”
那个小东西 , 似乎比刚出生的时候看着可爱多了 , 我循着声音想要去抱抱那个小东西，却不想推开房门 , 就看到了小馒头。
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 盯着那个小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
见我进来，她立刻冲我嘘声 , “桑桑姐，你小声点，她刚刚嚎哭了一场，这会儿稍微安静一点了。”
我走过去，在蒲团上坐下来，伸手抚摸着那个可爱的小家伙。
时间就如同静止了一般 , 纷扰离散 , 疼痛过去 , 我们纠缠不清的，都在一点一点的远离。
“桑桑姐，真是羡慕你。”
小馒头冲我说道。
我何尝不是呢，我也实在是羡慕我自己。
然而幸福就像是猫猫追逐的小尾巴，你以为抓住了，却总是够不着。
这一天，我突然接到了徐立辉的电话。
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儿，“桑桑，方便吗？你可以来一趟警局吗？”
他在电话那头问道。
我知道，他找我必然是有事。
“是傅三吗？”
因着这份敏感 , 我忍不住问道。
徐立辉应了一声，“是的 , 傅三马上就要进入司法阶段了 , 但是他要求见你一面。桑桑，如果你方便的话……”
没有等傅三的话音落下来，我就答应了。
“好 , 我明天就过来。”
我答应徐立辉的事儿 , 孟文昊是反对的。
“桑桑，那个恶人不值得你去浪费时间了 , 现在法律要去制裁他，就让法律还所有人公正吧。”
其实，我也曾有过和孟文昊同样的想法，但是我的心理，淤积了很多东西甚至，有些问题的答案 , 只有傅三才能够给我解答。
“我还是想要见他一面。”
知道我要去见傅三 , 小馒头也提出了请求 , “桑桑姐，你带我一起吧，我要亲眼看到那个恶人受惩罚的样子。”
她的眼圈红红的。
即便曾经的伤害过去了那么久，但是在她心里，却始终不曾忘记半分。
“你真的要去吗？”
我再次确认。
我很想保护好小馒头，我不愿意她接受任何伤害。
她沉默了片刻，很快抬起头来，那双眼眸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 , “我一定要去，不管怎样 , 我都要亲眼见证那一切。”
我点了点头 , “好。”
这一晚，所有人都沉默着 , 小馒头还和之前一样 , 一门心思的陪伴着那个小东西。
第二天醒来，窗外下着雨 , 淅淅沥沥的雨丝亲吻着大地。
吃罢了早餐，孟文昊原本要去公司的，却执意要亲自护送我和小馒头，我没有拒绝。
路上，我们仨都心照不宣的保持着沉默，小馒头一直低垂着头 , 失去双手的胳膊 , 空荡荡的袖管挽成了一朵花。
警察局门口 , 徐立辉就站在那里。
“桑桑。”
他叫了我一声，又冲孟文昊点了点头。
“我们走吧。”
我冲他说道，一脸的平静和冷漠。
上了那辆车，我就知道，曾经逃避的一切，此时除了面对，别无选择。
车子停靠在看守所的大门口，徐立辉这才说道，“傅三的罪证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 , 桑桑，他这一次逃不掉了。”
我心里很平静 , 因为 , 我知道这是傅三应有的下场，他做了那么多坏事 , 理应受到法律的制裁。
我一直揽着小馒头的肩膀 , 我们往前走，进了看守所 , 坐在长桌面前等候着傅三的出现。
我扭头看了一眼小馒头，她一直低垂着头，眉眼里明明是紧张和恐惧，但是她用自己的方式隐忍着。
等了约莫十五分钟，傅三出现了。
和从前我每次见到的出场方式都不一样，他不再穿着那身宽松的唐装 , 也不是米色 , 他的头发也不再是之前的一丝不苟。
那张肥胖的脸上 , 虽然还挂着桀骜不驯，还挂着不服气不服输，但是眼眸里却暗藏不住的是绝望和挫败。
我就坐在那里，看着傅三远远的朝这边走过来，觉得自己的心平静到了极致。
花无百日红，这句话，虽然短短只有五个字，却极其恰当的形容了傅三的一生。
傅三在我对面的位置坐下来，他抬眼就那么看着我 , 我也看着他，时间好似停止了一般 , 他没有开口 , 我也是。
但是目光交汇中，却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说实话 , 我并没有想到 , 傅三在这个时候竟然会想到要见我，但是他想要见我 , 自然是有属于他自己的理由。
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打破沉默的是小馒头的哭泣声，她起身，冲着傅三咆哮起来，“你这个混蛋，你现在罪有应得 , 你一定会下地狱的 , 你不得好死。”
这么久以来 , 小馒头从来都没有哭过。
但是这一刻，压抑在心头的愤恨，都化作了语言的暴力，朝这个男人喷射过去。
我伸手拉住小馒头的胳膊，傅三只是蹙着眉头盯着小馒头，像是不认识一般。
杀人如麻，也可以用来形容他的心情，所以，他不记得自己伤害过谁。
“你是？”
他竟然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 说完，他的目光转移到我的脸上。
我很诧异 , 他竟然不记得小馒头。
“傅三 , 我要杀了你。”
小馒头的情绪，一时半会儿得不到有效的控制 , 她冲过去 , 用自己的脑袋撞向傅三。
傅三躲闪不及，整个人就跌坐在地上。
“小馒头。”
我叫了一声 , 赶紧过去拉住她，她没有说，就挥舞着那双胳膊，狠狠地朝傅三砸了过去。
躲闪是人的本能，傅三那时候唯一可以做的便是躲闪。
“疯子，你这个疯子。”
他嘴里谩骂着 , 是警察过来拉住了小馒头。
她跳着 , 骂着 , 想要亲手杀了这个恶人。
我抱住她的肩膀，我说，“小馒头，你要冷静，他马上就要去地狱了，他不会得到好的报应的。”
可是小馒头的情绪还是不能平静下来，她嚎哭，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原来，疼痛只是会暂时的隐藏 , 从来不会消失。
徐立辉进来带走了小馒头，屋子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傅三的手上和脚上都带着镣铐 , 所以他此刻落了狼狈却不能做什么。
他朝地上碎了一口 , “真是个疯子，脑子不清醒。”
他狠狠地骂着 , 这个只允许自己伤害别人 , 绝对不允许别人伤害自己的男人，用最恶毒的语言伤害着小馒头。
我看着他 , 眼圈忍不住就红了。
我说，“傅三，你真的忘记她了吗？”
他一脸懵逼的看着我，“呵，嫌我的罪过还不过多？所以又弄出一个人来陷害我？苏桑，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所以，傅三这样的人 , 法律都无法拯救他。
相比小馒头的激动 , 我反而什么情绪都没有。
我坐在那里 , 只是长舒了一口气，“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是怎么见面的吗？”
我问，傅三蹙着眉头，貌似是在回想，但是就从他面部表情来看，显然他是想不到的。
“不记得。”
最终，他给了这个回答。
“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剁了小馒头的第一只手，我第二次见到你，你剁掉了另外一只手。而且还喂了你的狼狗。”
那些过往的事情 , 从我的嘴里说出来，都觉得分外的难受。
我不敢去回忆当时的画面 , 不敢去说那些心底最疼痛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我的诉说 , 傅三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哦 , 你这么说我好像想起来了。想不到她还活着 , 样子变了不少，我居然没认出来。”
所以 , 别人疼痛的地方，在他眼里，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而已。
我便不再言语，只是坐在那里保持着沉默。
“说吧，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儿？”
我问，傅三这才开了口。
他看向我，目光里很多东西都发生了变化。
“苏桑 , 我其实并没有想要见你 , 我只是想要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他脸上再次恢复了我熟悉的得意和傲慢。
于是 , 我便懂了。他话里有话。
我看着他，微微的笑了笑，给予他足够淡定的暗示，就意味着他的奸计没有得逞。
“让三爷失望了。”
我轻描淡写说出的每句话，对于傅三来说，都是莫大的藐视。
他眯缝着眼眸打量着我，“我真是好奇啊，你身上到底有神本事，不过是个小偷而已 , 你怎么可以绝处逢生，怎么可以越来越好。”
他心底的疑问 , 却是我中伤他的砝码。
“三爷 , 你不懂什么叫善良。你杀人如麻，作恶多端 , 所以上天肯定要惩罚你的。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别人都该承受吗？”
我刚一质问 , 傅三就打断了我的话。
“不用你来教育我，苏桑 , 你的好日子不会持续太久的。”
我懂他的意思，即便他此时落入法网，但是他根本就没有选择放弃。
“你是说黄丽媛？”
我迎上他的目光，直接问道。
或许是我说中了他心里想要说的话，他就那么看着我，等着我继续往下说。
“当初 , 应该是你想办法带走了她吧？你把她雪藏起来 , 她就是你最后的玛法，对不对？”
我问 , 傅三眯缝着眼睛又看了我好一阵。
“你很聪明。”
他说道。
沉吟了片刻，他接着往下说，“不错，是我带走了黄丽媛，我跟她合作了那么多年，彼此够了解。她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同时也具备一般女人不具有的狠绝，所以，我相信她现在一定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
“是吗？恐怕三爷要失望了。”
我知道傅三还有话 , 所以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套话。
他牵动最初露出不该有的笑容，“失望？我不会的。一条疯狗想要做的 , 就是去咬人。而你 , 苏桑，你伤了她的心 , 她是不会放过你的。”
傅三说的这些 , 我都懂。
但我不想接受这样的安排。
“我等着她。”
我越是淡定，对于傅三而言 , 便越是挑衅。
“我也不会放过你。”
他突然冒出这句话来，这句话显得他格外的自不量力。
于是，我便笑了。
“三爷，你忘了现在你的处境了吧？”
我只是想要善意的提醒他一句，他的手掌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秋生，他是我的儿子 , 苏桑 , 你轻易毁了我的儿子 , 你说，我怎么会不让你付出一点代价。”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他再次发问，语气里却怀着好奇。
“我知道黄秋生是你和黄丽媛的儿子，我知道你们俩都不会放过我。但是，傅三，我只想告诉你，我不怕。”
我迎着他的目光，心底满满都是勇气。
可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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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捧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