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正远的身影从房间里退出去的那一刻，小馒头朝地上碎了一口 , “真是恶心 , 全部都是坏人，真是狼狈为奸 , 这些恶人 , 怎么还没有遭到报应。”
她愤慨不已，我知道 , 小馒头所有的情绪都是因为我。
“吃饭吧，饭菜都快凉了。”
我招呼了一声，希望借此可以转移所有人的视线。
孟文昊朝餐桌走来，但是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时间还不能让所有人的情绪缓和下来。
小馒头噘着嘴，吃的并不开心。
而那头 , 孟文昊还是保持着沉默。
我原本想开口说话的 , 似乎又觉得这样十分的唐突。
于是 , 像是形成了一种默契一样，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心里。
我其实在这一刻，无比的想念姜泽。
只是多年的生活经历，已经让我丧失了正常想念一个人的方式。更是让我不知道如何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心底的想念。
我只是等待着，希望时间仁慈，可以给我一个重生的机会。
许久之后，孟文昊开了口，“桑桑，有件事情我想提前告诉你。”
他就那么看着我 , 和从前一样，那双睿智的眼眸里 , 藏匿着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虽然看不懂 , 但我知道，他不会对我隐瞒 , 他不会暗藏心计。
我迎着他的目光 , 彼此不说话。
“孟总，到底什么事儿啊 , 你快说呀。”
小馒头性子急，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黄丽媛的报应很快就会来了，我已经收集了她所有的证据，刚刚将证据移交给警方了。”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是咯噔了一下。
不知道为何，我竟然有些害怕 , 握在手里的筷子 , 吧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桑桑姐。”
小馒头关切的叫了我一声 , 可是我半响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只是缓缓起身，然后不由自主的就朝恩慈的房间走去。
我蹲在她的小床边，她睡得正熟，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我伸手抚摸着她的小脑袋，泪水开始顺着眼眶聚集，滑落。
这一天，我等候了许多年。
刚才孟文昊告诉我，梦想终于要成真了。
所以，黄丽媛，你是要得到报应了吗？
那一刻 , 我多希望恩慈是个大孩子该多好啊，她可以听懂我想要说的话 , 她可以感受到我此刻心底的欢喜。
我想要告诉她 , 这么多年我是一个人挨过那些痛苦的时光，我会告诉她这些年我是如何怀揣着仇恨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 我还要告诉她 , 要做一个善良的人，要永远相信真善美。
“桑桑姐，你怎么啦？”
门口传来小馒头的声音，我的行为应该是吓坏了她吧？
所以 , 那时候的小馒头，脸上满满都是紧张，她的声音里夹杂着哭腔。
“小馒头，不要打扰桑桑。”
孟文昊将小馒头带走。
那一刻，我内心是极为平静的，什么都不愿意多想 , 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 只是坐在地上 , 觉得时间都好似停止了一般。
过了很久，我从房间里出去的时候，孟文昊就站在阳台上。
我朝他走了过去，清凉的风抚来，像是抚弄着我的心绪一般。
我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孟文昊朝我看了一眼，“桑桑，噩梦很快就要过去了。”
我点了点头，“是啊，都要过去了。”
就像此刻的黑暗 , 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黎明。
我知道希望在何方，只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期盼 , 希望黑暗可以消失的快一点。
我们不再说话 , 只是望着眼前的夜空，好似在那里 , 就可以看到我们期盼的希望一样。
这一夜 , 比我任何时候经历的都要漫长。
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孟文昊长长伸了一个懒腰 , “桑桑，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我只是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了，我等了这么多年，我想要第一时间得到那个好消息。
我不肯，他也没有勉强，我们就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 依旧是那么静静的等着。
隔了一会儿 , 孟文昊突然说道，“想不想看到她被带走的场景？”
他问我 , 我惊讶了一下，瞬间便懂了他的心思。
我点了点头。
孟文昊起身拿了衣服，就带着我出了门。
都是一夜没有睡觉，可是我们俩又是精神头十足。
车子在清晨的柏油马路上疾驰，没有拥堵，没有阻碍，就像是一切都通向成功和幸福一样。
我去过姜家很多次，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的畅快。
车子在姜家老宅外停靠下来，孟文昊看了我一眼 , 我就靠在椅背上，目光盯着那个熟悉的地方。
可是 , 我的脑子里却一点都不平静。
我妈被人践踏的画面 , 黄丽媛拿着棍子抵着我下面的样子，所有的一切就像是电影回放一般 , 在我的脑海中一点一点的聚集。
第一抹阳光倾洒下来的时候 , 我感觉到心跳加速。
那一刻，我其实满满担忧着 , 我怕一切会出现意外。
张叔打开了院门，姜家又开始显露出生机勃勃的一面。
这是它传递给外界的信息，可是对于那栋老宅里的每一个人呢？
我看了一眼时间，此时才过六点。
“困吗？把眼睛闭一会儿吧，很快就来了。”
孟文昊还是那么笃定的声音，我信他，任何时候都信。
所以 , 我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但是 , 我睡不着。
我怕自己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 , 我怕我看到那一幕会激动的叫出声。
不到一会儿，我听到院门再次开启的声音，抬眼望去，就见一溜儿警车驶向了姜家大宅。
那一幕，我隔着车窗，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紧张，所有的手指蜷缩起来，指甲深深地嵌入到了肉里，可是那一刻 , 我感觉不到疼痛。
我看着人群熙攘，我看着所有人都陷入到慌乱之中 , 我看到黄丽媛还穿着宽松的睡袍就被人带走。
我看到她也有狼狈不堪的那一天。
我看到她被人塞入警车 , 我看到警车呼啸离开，我看到姜家老宅所有人都怅然的看着这一切。
我开心的想要笑 , 可泪水却落了下来。
“桑桑 , 你别哭。”
孟文昊冲我说道，我拼命的点头。
这是她罪有应得 , 是她该接受的命运的惩罚，我不可以哭，我应该坚强，我应该欢笑。
“这一次，她逃脱得了吗？”
我问，孟文昊长舒了一口气，“应该很难。”
多行不义自毙自 , 黄丽媛野心勃勃 , 一门心思只想占据更多的东西 ,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得到的越多，就意味着承担的风险也最多。
她从我手里拿走了孟氏，我那时候还好奇，为什么孟文昊没有作为。是到了现在我才知道，孟氏不过只是一个空壳子，无论是孟啸天在的时候，还是黄秋生接手的时候，都借着孟氏做了太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而黄丽媛接手的那一刻 , 所有的黑锅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在孟文昊的操作下，孟氏亏空的那些窟窿都成了埋葬她的陷阱 , 天要灭亡一个人 , 势必先要让她疯狂。
这或许就是定律。
回去的路上，我和孟文昊的心情似乎都不错。
“走 , 我们去吃一碗牛肉面吧。”
孟文昊提议的时候 , 我给出了热烈的响应。
虽然，所有的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 , 可是一看到希望啊，我还是无法保持住该有的淡定。
车子驶向了面馆，孟文昊挺好了车，就带着我朝里走。
我那时候一定是高兴过了头，所以才没有觉得那个面馆儿看上去很是眼熟。
吃面的大厅不是很大，而且客人也不是很多 , 只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穿着服务员的衣服 , 却是靠在那里玩着手机。
我们进去的时候 , 他淡淡的望了我一眼，然后拿着菜单就朝我们走来了。
依旧是一句话都不说，目光却不时的瞟向他的手机，我看到了，他是在玩游戏。
上班时间还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玩游戏，看来这家店的老板并没有成心做生意。
所以，我那时候对吃面的事情就没有那么期待了。
倒是孟文昊，兴致勃勃的点了两大碗牛肉面。
年轻人拿着菜单就朝里走，厨房门口有布帘子 , 我看不到里面。
坐在那里，我不时的朝窗外看过去。
孟文昊此刻已经彻底的平静下来了 , “桑桑 , 很快媒体那边就会出报道的，不光是孟氏 , 姜氏那边也会。”
我微微有些惊愕，“姜氏？”
黄丽媛是姜氏最大的股东 , 但姜泽运营期间，姜氏并没有闹出什么经济纠纷。
孟文昊点了点头 , “姜泽那边做了很多事情，这一次，黄丽媛跑不掉。”
孟文昊突然提到了姜泽，我眼底的疑惑就更大了。
他看穿了我眼底的疑惑，又接着说道，“想要给黄丽媛一点颜色瞧瞧 , 这件事我和姜泽筹谋了很久 , 桑桑 ,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报仇，我希望我们做的可以帮助到你。”
我心底突然一暖。
我没有想到，孟文昊帮助我的同时，其实姜泽也做了不少工作。
我感激每一个在我身边陪伴我的人，更感激他们知道我心底的痛，选择了静默的方式给了我安慰和帮助。
正说着话的时候，那年轻人端着面就走了过来，或许是还在挂念着他继续着的游戏 , 放下面碗的时候，汤汁突然撒了出来 , 好多都落在了我的衣服上。
孟文昊赶紧抓起餐巾纸给我擦拭 , 但是那年轻人依旧只是淡淡的望了我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对于旁人的无理和冷漠 , 我向来都不愿意选择做那个沉默的木瓜。
“喂，你——”
我冲他叫道 , 但是他像是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一样，他坐回属于他的位置 , 掏出手机然后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有些生气，衣服上沾染了很多的油渍。
“不碍事的，桑桑，你别跟他生气，他有自闭症。”
我睁大了眼睛，一脸的诧异。
“你怎么知道的？”
我问 , 孟文昊示意我先吃一口面。
我只是尝了一口 , 却发现 , 那个面的味道特别的美味，甚至是可以说，让我觉得熟悉。
“我经常来这里吃面的。”
他笑了笑说道。
我埋头吃面，可是越吃就越是觉得不对劲儿。
我总觉得孟文昊对我隐藏了很多事情。
我起身，而后朝厨房的入口走过去。
我刚走到那里，那个年轻人就伸手拦住了我。
他手里的游戏正在继续，但是他虎视眈眈的望着我，眼神里满满都是敌意。
“你的面条不好吃，我要找厨师理论。”
我故意刺激他 , 算是给了他一个理由。
但是他就那么伸手当着，不说话 , 还是保持着高度的戒备看着我。
孟文昊就笑了 , “小武，她没有恶意的。”
孟文昊冲他说道 , 年轻人虽然听到了话 , 但还是一动不动。
“钟叔，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不见？”
因为进不去 , 所以我直接就叫出了声。
他消失了很久，很久，差一点我就要忘记他消失的时间了。
但是这一刻，我没想到的是，我竟然吃到了他做的面条。
“钟叔，你难道不想见我一面吗？我是桑桑。”
我冲着里面叫着 , 嗓子眼里像是淤积了很多话一样 , 我想要对他说 , 我想要他都可以听见。
“桑桑。”
孟文昊朝我走过来，他伸手抓住我的肩膀，“好了，既然你已经猜到了，就在这里等一会儿，钟叔肯定会出来见你的。”
他让我回到刚才的位置，我坐回去，但是心里却始终都不平静。
隔了好一会儿，钟叔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还是穿着那身藏蓝色的衣服 ,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他朝我走来，就像我们从来都没有分开一样。
“桑桑 , 你的舌头可真是灵啊。”
他笑着 , 但是我却觉得他眼里藏着泪花。
我只是觉得鼻子发酸，很想很想大哭一场。
我那么坚强的人 , 在他看着我的笑意里 , 竟然落了泪，我说 , “钟叔，你真是太坏了，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我和小馒头真的很想你的。”
他还是笑着，只是笑而不答。
“桑桑，钟叔离开有他的缘由。好了 , 我们坐下来说说话吧。”
但 , 钟叔的话很少。
他只是那么慈爱的看着我 , 突然起身又朝厨房走了进去。
我盯着他的背影，心底柔软的那一部分，像是被人狠狠地蹂躏了一把。
“孟总，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
我问，话语里藏着几分责备。
孟文昊依旧只是淡淡的笑着，“钟叔有自己的想法，我希望可以尊重他。”
我与孟文昊说着话的时候，钟叔从里面出来了。
他手里攥着一个红色的小布包。
他朝我走过来，眼里含着笑。
“桑桑，我听说你生了宝宝 , 这个给你。”
他将那个鼓鼓的红色小布包塞给我，我的泪水又忍不住浮现了出来。
“钟叔。”
我叫了一声 , 话拥堵在嗓子眼里 , 可就是说不出来。
他伸手抚摸了一下我的脑袋，“都当妈了 , 怎么眼泪还这么多呀 , 桑桑，祝福你 , 一定要幸福。”
我狠狠地点头。
那时候，我其实有很多话想要对钟叔说，可不知为何，坐在他的对面，我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一会儿，有客人来了。
钟叔又和从前一样 , 起身进了厨房 , 开始做他最喜欢的事情。
我就那么一直盯着那道布帘子。
“孟总 , 谢谢您。”
我发自内心的说道，他微微的错愕了一下，像是懂了我话里的意思，又像是不需要懂得一般。
等钟叔忙完手头的活儿再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们坐在那里，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可是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他像是我的亲人一般。
“钟叔，过些日子 , 我带恩慈来见你。”
我对他说道，他一直握着那只水杯 , “嗯 , 好，恩慈 , 这名字真好。”
我能感受到钟叔的情绪波动 , 但我享受着和他短暂的相聚。
很晚的时候，我和孟文昊离开。
回去的车上 , 我一直紧紧的攥着那个红色的小布包。
接到徐立辉的电话时，我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
他在电话那头对我说道，“桑桑，黄秋生死了。”
我觉得世间好似一瞬间停止了一般。
“他死了？”
我在电话这头重复了一句。
我没想到，黄秋生竟然这么快就死了，他这样的恶人 , 就该在监狱里一直待着 , 接受世间最无情的折磨。
“是的 , 监狱里斗殴，有人失手打死了他。”
我突然又变得格外的平静，这就是他的命运，这就是他最终的结局。
我长时间的不说话，握着电话的那只手，却一直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桑桑，桑桑，你没事吧？”
徐立辉在电话那头问道，可我说不出话来。
是孟文昊替我挂断的电话。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 , 我觉得自己的脑容量似乎不够，我需要时间好好消化这一切。
黄秋生死了，这意味着什么呢？
是不是意味着黄丽媛和傅三心底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
所以 , 这一刻 , 我该高兴，我该喝彩 , 我该安慰自己 , 上天从来不会仁慈的对待每一个恶贯满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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