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半，警察局门外一溜儿停靠了近二十辆豪车 , 车队呈一字型排开 , 阵势浩大。
傅三的坐骑夹在车队的最中间，我就站在二楼看到这一切。
所有人员都是黑色上衣 , 黑色长裤 , 整齐划一的从车里站出来，站成一道人墙列队欢迎傅三的出现。
傅三还是和从前一样 , 一身米色的唐装，看上去儒雅温和，遮掩了他骨子里做出的那些龌龊行为的实质。
近身跟着他的有三个人，两个是他的贴身保镖，还有一个是他的法律顾问。三个人朝这边走来，不亚于领导出行的阵势。
那些人嘴里一直高呼着“三爷” , 我望过去 , 心里一阵阵冷笑。
傅三这哪里是来警察局接受例行询问 , 分明就是来警察局视察的意思嘛。
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挑衅警察的劝慰，恐怕也只有傅三才做的出来。
我懂他的意思，这样做唯一的目的就是给警察施压。
庞大的黑帮体系，已经给了他另外一种威严。
徐立辉也站在门口望着外面的一切，傅三带来的气势，远远超过了警察局本身。
许多人都站出来眺望，傅三缓慢的脚步朝警察局的门口走来，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的得意。
即便，此时宁德祥出手 , 他仍然觉得来警察局不过是走走过程罢了。
傅三进入警察局，但是外面那些人并没有离开 , 都背着手站在那里等着他出来。
迎接傅三到来的人是宁德祥 , 他一直蹙着眉头看着这一切。
傅三走近，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 “宁厅长 , 久仰久仰。不知今天传唤傅某，所谓何事呀？”
他装傻，跟宁德祥绕圈子。
两个人原本就结过梁子 , 这会儿彼此对视，就是一种暗暗地较量。
“宁厅长会怕他吗？”
我没忍住心底的好奇，随口问了一句。
身旁的徐立辉摇了摇头，“桑桑，你放心吧，姗姗这次的事情闹的有点大 , 你要知道 , 黑帮势力再强大 , 一旦触及到底线，是不会被容忍的。宁厅长这一次是动了真格，势必要清扫这股暗示力。”
我多希望宁德祥的决心就和他的行动一样给力呀。
“什么事难道你心里不知道吗？傅三，走私贩毒这种事儿，你可真是不忘本呀。不过这一次，你逃不掉了。”
宁德祥没有绕圈子，他性格耿直，直接就将要说的话直接说出来了。
傅三依旧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宁厅长夸奖了 , 傅某哪有那个本事。再说了，傅某就算是有那个野心 , 这项上的人头宁厅长不是随时想要拿走就可以拿走嘛。”
宁德祥只是鼻翼里发出一声冷哼 , “傅三，别绕圈子了。今天让你来 , 就是要你见一个人。”
我只觉得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什么人？”
傅三又开始装傻 , 明明心里知道，可他就是弄出一副糊涂像儿来。
宁德祥没有功夫陪着他绕圈子 , 他往里走，傅三也跟着往里走。
“他们三个留在外面，傅三，别忘了，这里是警察局，你那套最好给老子收敛一点。”
宁德祥发了飚。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正式发飙的样子 , 他伸手指向傅三 , 铁青色的脸上 , 满满都是怒火。
只是一瞬间，空气就好似凝固了起来。
我盯着眼前这两个中年男人。
宁德祥浑身散发着怒火，与身俱来的威严四散开来。
而傅三阴郁的本质下，也是一颗怒气冲天的心。
但，他会装。
他抿嘴一笑，“宁厅长，怒大伤身。你不让我带，好好说就是嘛，何必动怒了。”
他的声音缓和了几分 , 在缓和气氛这个事情上，不得不说 , 傅三的情商真的是令人刮目相看。
他回头冲身后的三个人说道 , “你们就留在外面吧，我进去跟宁厅长叙叙旧 , 马上就出来。”
那两个保镖倒是没说什么 , 而跟着傅三的律师却开了口，“三爷 , 不知道的事情别乱说。我会一直在这儿替您保驾护航。”
这颗定心丸，分明就是对宁德祥说的。
他鼻子里依旧是一声冷哼，脚步已经朝里面走去了。
傅三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但是那双忽明忽暗的眼眸里，却是从始至终的自信。
他迈开脚步，不急不缓的朝里走。
“我们也进去吧。”
徐立辉拉了拉我 , 身后便是那间监视房。
透过那扇宽大的玻璃 , 我一眼就看到趴在桌上正昏昏大睡的黄秋生。
连续折腾了他将近四十八个小时 , 他早就精疲力竭。这会儿一旦心底的防线被冲破，他就被困顿席卷了。
宁德祥往里走，傅三也跟着出现了。
当他的目光见到趴在桌上沉睡的黄秋生时，刚才一直桀骜不驯的脸色却变了变。
一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够睡着，一定是心里的石头放下了，傅三不傻，他只是看了一眼，便什么都懂了。
“他知道了。”
我缓缓地说道，徐立辉像是没有听懂一样。
“桑桑，你说什么？”
他扭头问道 , 我没有再重复，事情与我预料的截然不同。
傅三一眼就知道了一切 , 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 都是他又准备的防备。
我只觉得手心里的汗好似开始往外钻了。
宁德祥走过去，伸手拍了拍黄秋生的肩膀 , 沉睡中的男人惊醒 , 睁着那双惺忪的眼睛四下张望，于是很快就看到了傅三。
见到傅三的那一刹那 , 他是惊讶的，但是他没有表露的那么明显，他只是将身子坐直，脸上的肌肉绷紧。
“宁厅长这是……”
傅三开了口，他的眼眸在徐立辉的身上扫视一眼，又在宁德祥的身上扫视一眼。
明明心知肚明 , 还是选择一装到底。
“这是你的老朋友 , 难道不认识吗？傅三 , 别装了。你做的那些恶事啊，他全部都交代了。”
宁德祥这句话一说出来，黄秋生的眉眼也跟着耷拉下来。
他交代傅三的事情，不过是因为傅三在四十八小时没有出现，选择了放弃他这颗棋子。
可是，此时，傅三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傅三知道里面的情况，但是黄秋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他以为，傅三之所以出现在这里 , 纯属是为了救他出去。
所以那一刻，我在黄秋生的脸上看到了后悔还有自责。
“哦？我做过什么呢？宁厅长 , 你真是会说笑。我跟黄总是很不错的朋友 , 一点私交而已，难道宁厅长连这个也不放过吗？”
傅三演戏的本领我真是佩服呀，但凡只要对他有害的事情 , 他都是选择不停的绕圈子。
“八月三号晚上的事情 , 傅三，是在你背后捣鬼。你借助孟氏集团这个空壳子 , 让黄秋生当你的傀儡，完成你走私贩毒的野心……”
宁德祥刚开始说出傅三做出的那些恶行，我没想到的是，傅三竟然笑了。
他笑的特别的开心，整张脸都好似扭曲了一般。
他伸手指着黄秋生说道，“宁厅长，你的想象力真是丰富啊 , 几年未见 , 想不到你身上有了剧作家的潜质。您今天让我来这里，是故意要给我讲笑话吧？”
他拿宁德祥打趣 , 这样的锅，不管是是谁的责任，傅三绝对是不会背的。
他笑完了宁德祥，而后又开始笑黄秋生，“黄总，刚才宁厅长说你是我的傀儡。这句话未免太小瞧了黄总的本事，黄总凭借自己的本事才有了今天，傅某不过是欣赏黄总年轻有为，是个做大事的人 , 所以才出于私心与黄总交了个朋友，黄总不会要陷害傅某吧？”
他就那么直直的盯着黄秋生，用这样的语气 , 这样的眼神 , 一直逼着黄秋生。
我心底那根紧绷的弦越收越紧。
“不好，黄秋生要改口。”
我了解傅三 , 他给人施压的方式鲜少是直接用强 , 只要一个眼神，或者是一句话 , 他就可以让对方屈服。
黄秋生跟了他多年，受馈于他。可以说，黄秋生的今天，全部都是傅三给的。
纵使两个人之间有了矛盾，也不至于你死我活。
“黄总，宁厅长说八月三号那晚有走私贩毒的事儿发生 , 傅某记得那晚黄总和我都在夜总会寻欢作乐。男人花心正常嘛 , 要说我们有做错什么 , 可能就是没有管住自己的老二。至于走私贩毒……”
他没有往下说，只是停顿了下来。
黄秋生原本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傅三提示到这里，他立刻就倒戈了。
“是的，那晚我和三爷在兰香园喝酒，三爷喝多了，一晚上要了三个女人……”
这一唱一和的工夫，可真是让人发自心底的佩服呀。
“妈的！”
徐立辉一下子就骂出了口。
他额上的青筋暴露，好不容易 攻陷了黄秋生，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 , 黄秋生改口了。
他的改口，就意味着对傅三的指控难上加难。
“那黄总为什么要说我们是在做走私贩毒的事情呢？”
傅三追问 , 当着宁德祥的面 , 他要把这出戏演到极致。
“那晚我们都喝多了，我开玩笑说现在挣钱这么难 , 要是可以走私贩毒转一大票赶紧退休就好了。我们只是说说而已 , 这是犯法的事，三爷不会做 , 我也不会做。”
黄秋生又接着说道。
傅三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缓和了起来，甚至我透过那扇玻璃，好似看到了他眼底迷蒙起来的得意。
他缓缓地转身看向宁德祥，“宁厅长，现在已经是法制社会了，不是讲究有法可依吗？怎么着？你们是对黄总做了什么 , 让他胡说八道了这么多。如果是这样的话 , 我可以考虑让我的律师就侵犯我的名誉权一事 , 跟宁厅长好好交涉一番。”
他挑衅的看着宁德祥，但是在宁德祥那张威严的脸上，却没有看出丝毫的退让。
“傅三，你以为你逃得过吗？”
两个人就那么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三爷，救我……”
黄秋生这会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将所有求救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傅三的身上。
如果说刚才那出戏演到了极致，那么这一刻，黄秋生的演技就拙劣到了极致。
徐立辉没有忍住自己的脾气，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将傅三绳之以法。
我也想冲过去，但理智拉住了我。
我知道我一旦出现在傅三的面前 , 就意味着彻底的暴露了我自己。
至少此刻，我还没有胆量让自己暴露 , 那么多恶人都没有遭受到法律的制裁 , 我不可以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徐立辉冲过去，一把打开了审讯室的门。
他冲过去 , 狠狠地瞪着黄秋生 , “黄秋生，这里是警察局 , 不是你胡作非为的地方。你说出的每句话，都会接受法律的审判……”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这头傅三开口了。
他眯缝着眼睛一直打量着徐立辉，见徐立辉只是穿着便衣，他的眉头就蹙了起来。
“这不是……”
他伸手拍了拍脑袋，像是在回忆一般。
“哦，我想起来了。徐警官。对 , 以前是个警官 , 好像……好像后来还蹲了大牢。怎么着？徐警官这是要重操旧业吗？还是……”
他质询的目光就那么盯着徐立辉。
但只是一瞬间 , 他没有等到徐立辉开口，又冲着宁德祥笑道，“贵局真是有趣，有了案底的人也可以启用。看来宁厅长真是胸怀广阔呀。既然警察局现在招不到人，要不……宁厅长，傅某倒是认识一批得力人士，到时候推荐给你呀。”
他得意的快要忘形了。
宁德祥依旧只是板着脸望着他，“警察局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插手，傅三 , 这一次，你逃不掉的。徐警官现在代表的是警察局 , 代表的是正义。如果你有半点不尊重他 , 我可以立刻拘役你。”
宁德祥放了狠话，傅三赶紧示弱的笑了 , “宁厅长严重了 , 我怎么可能会不尊重徐警官呢，我尊重他自然是发自内心的嘛。不过呢 , 傅某是一个良民，只是站在民众的角度提出一点质疑罢了。既然宁厅长给了解释，那我就闭嘴咯。”
论巧舌如簧，我只赔付傅三。
他一句接一句的说的头头是道。
“宁厅长，不能让他们俩走。”徐立辉是有些着急的，作恶多端的人好不容易有了抓捕的机会 , 不把他们绳之以法实在是让人心里不平。
“徐警官 , 你有什么理由让我们不走？难不成想要请傅某吃顿午餐？不知道徐警官有没有注意到 , 傅某来了一些朋友，徐警官要是想请傅某吃饭，恐怕我的那些朋友，也一并要参加。只是不知道徐警官的工资够不够？”
他又开始肆意的嘲讽徐立辉。
我在这头，看着傅三那副可恶的嘴脸，心底的恨意一点点的弥漫。
“黄秋生，我再问你一句，你之前的笔录……”
宁德祥的话还没有说完，黄秋生立刻翻供。
“宁厅长，我都是按照你们想要我怎么说的编的故事 , 至于你在我车上找到的毒品，我真的没法解释 , 我也希望你们警察好好查查 , 我自己不吸毒的，别人是不是故意陷害我 , 我也希望你们给我一个交代。”
黄秋生彻底的翻供了。
若不是那张玻璃阻隔 , 我想我也会冲过去狠狠的给他两个耳光。
傅三很满意，他脸上自始至终都是满意的表情。
“看来 , 这件事还是模棱两可的状态，既然是这样，希望宁厅长今早查清楚，傅某也不希望背这个黑锅。其他的事情，希望警察局跟我的律师交涉，傅某还有事 , 就不耽搁了。”
他往外走 , 那头 , 黄秋生还是眼巴巴的盯着傅三。
他没有叫住声，但是心底的呼唤已经从眼里流露出来了。
傅三从他的脸上淡淡的瞟了一眼，心底的纠结也同样在眼底浮现了几分。
这枚棋子，舍弃自然是可惜，但是这一刻，他是没有能力将黄秋生带走的。
“黄总，要不……待会儿我让我的律师也替你交涉一下？”
他说完，再次看向宁德祥，“宁厅长，不可以公报私仇呀 , 您可是厅长，这事儿要是传出去……”
他在给宁德施压。
徐立辉秒懂了傅三的意思，他神情紧张 , 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宁厅长……”
“傅三 , 别得意，我会在这儿一直等你。”
宁德祥迎上傅三那双阴鹫般的眼眸 ,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 傅三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彼此望着对方，隔了好一会儿 , 傅三才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没事，我等你也可以。等你退休了，我带你去海上钓鱼。”
傅三调侃了宁德祥一句。
我听出来了傅三的自信和枉大，这么多年了，宁德祥没有将傅三缉拿归案，即便现在从黄秋生的身上下手 , 也不可能如愿。
“失陪了 , 傅某先走一步。”
傅三转身 , 脚步就朝门口走去。
那一刻，他没有回头看向黄秋生，黄秋生已经躁动不安了，他也要走，却被徐立辉死死的摁住了肩膀。
他以为傅三出现可以带走他，却不知道自己多行不义必自毙。
“黄秋生，抛开走私贩毒一案，孟家父女的事儿你脱不了干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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