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秋生被抓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座桐城。
孟家父女被他陷害利用的事儿 , 一直议论纷纷 , 全民声讨。
很快，他利用孟氏集团运毒贩毒的事儿 , 一波又一波的揭开了遮羞布。
但我没想到 , 黄秋生被捕之后，最想见的不是律师 , 却是我。
接到徐立辉打来的电话时，我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
我不知道黄秋生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等我火急火燎赶往看守所的时候，徐立辉就站在大门口等着我。
他立在那里，还是一身便衣，但是浑身却散发着威严，给人一种大义凛然的感觉。
“桑桑 , 待会儿进去 , 你要当心一点。”
徐立辉紧张的拉住了我的胳膊 , 我心底原本就狐疑，这会儿更是一头雾水。
他接着说道，“黄秋生自从昨天进来之后就一直绝食，任何问话都拒绝回答，今天早上突然嚷着要见你。待会儿，你要引导他说出幕后指使。”
我懂徐立辉的意思。
抓黄秋生不过是敲山震虎，真正的老虎是傅三。
我点了点头，但手心里已经渗出了汗。
徐立辉带着我往里走，很快 , 我就见到了黄秋生。
他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好，头发乱糟糟的耷拉在脑门上 , 衣服不过是过了夜 , 也便是揉烂的菜叶似的，领口的两颗扣子已经脱落 , 领带也不知去向。
“黄总。”
我叫了他一声 , 他那双暗淡的眼眸瞬间绽放出神采来了。
“桑桑，你怎么现在才来？”
他那么着急着见我，却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想见他。
我赶紧解释 , “警察管得严，我昨天进不去大楼，警察局也不让见人。”
这算是实话实说，黄秋生朝地上碎了一口，暗暗地骂了一句脏话。
他有些躁动不安，两只手放在桌上 , 却是蜷缩成了两个紧紧的拳头。
“三爷，三爷那边怎么说？”
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傅三的身上 , 只是这一次意外来得太突然 , 或许傅三也是无法立即处理。
“三爷说，让你自己备好伞。”
我将原话告诉黄秋生，他抡起拳头就砸在了桌面上。
“他真的这么说吗？”
他的那两只眼睛瞪的圆圆的，我知道，黄秋生此时完全不相信这话是从傅三的嘴里说出来的。
我点了点头，告诉他，傅三就是这么说的。
那一刻，黄秋生身上绷着的一根弦好似断了一样。
他全身摊在那张椅子上，整个人都好似失去了精神。
房间里只有我跟他两个人 , 他一直低垂着眉眼，两只眼睛转个不停 , 显然 , 他的内心是不安宁的。
“妈的，我算是知道了 , 大难当头各自飞。”
他嘴里念叨了这一句 , 情绪就变得激动了几分。
“黄总，这事儿跟三爷有关吧？”
我问，我想要从黄秋生的嘴里知道一点有用的信息。
可是 , 他没有回答。
他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接着说道，“我去求过三爷了，但是他好像不肯相信。黄总，三爷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呀？您是三爷最信赖的人，现在摆明了是有人故意要陷害您 , 三爷应该不会丢下您不管的。”
我套他的话 , 黄秋生只是冷笑了一声 , “我是他最信赖的人？呵，这话用来哄小孩子吧！”
他靠在椅背上，一脸绝望地盯着天花板。
这一刻，轮到我不知道说什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关闭的房门从外面打开了，徐立辉和宁德祥走了进来。
这是我与宁德祥第二次见面，他还是和之前一样，板着那张威严的脸。
他朝黄秋生缓缓地走过去，那身制服上，警衔一摞堆积 , 光是那些东西，就可以看出他的德高望重。
“黄秋生 , 老实交代 , 法律对于坦白从宽的人向来都是仁慈的。你利用孟氏集团走私贩毒一事，证据确凿 , 如果你一味的隐瞒 , 那么你只能自食恶果。”
宁德祥将这番话说出来，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凝重了几分。
黄秋生靠在椅背上 , 一脸的冷漠，他盯着宁德祥，盯了许久。
“宁厅长，你要诬陷就随便诬陷吧，我是不会背黑锅的。”
他不合作，也不搭理。
倒是跟在宁德祥旁边的徐立辉开了口 , “黄秋生 , 你不是要证据吗？我现在就把证据给你。”
他说着 , 取出一枚子弹丢在桌面上，“这枚子弹，是你射入宁珊珊警官膝盖里的那一颗，我们在你的车上找到了那把枪，还有，那天你留在现场的指纹是抹不去的。另外，参与那次行动的三个人，现在已经交代是听从你的指挥。”
“人证物证齐全，黄秋生 , 不管你是否认罪，这件事跟你都有脱不了的干系。你不愿意交代没事 , 法律仍旧会给你定罪。只不过你就可怜了 , 那些真正犯案的人，却可以逍遥法外 , 而你 , 将接受法律最严厉的制裁。”
徐立辉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可黄秋生坐在那里不为所动。
“傅三对吧？”
宁德祥朝黄秋生走过去 , 在他椅子背后的位置站定。
“你替傅三卖命，值得吗？黄秋生，别忘了，你不过是傅三的一枚棋子，而他现在已经放弃你了。”
宁德祥的语气很淡，越是淡的话 , 说出来越是觉得沉重。
黄秋生就是不吭声 , 宁德祥再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 “如果你肯老实交代，我一定会争取给你最宽大的处理。”
他说完，朝门口走去，“你好好考虑考虑，我的耐心有限。你伤害了我唯一的女儿，我很生气。”
宁德祥走了，徐立辉跟着也出去了。
临走的时候，他冲我点了点头。
“黄总。”
我又叫了他一声，此时的黄秋生情绪有些崩溃 , 他两只手撑住脑袋，就那么靠在椅背上。
“黄总 , 孟氏集团还等着您回去主持大局呢 , 您……有什么委屈还是先交代吧，我相信您肯定是无辜的 , 您绝对不会做那些事。”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 , 整个人显得十分的颓丧，“桑桑，你说我还能出去吗？”
我多希望 , 他这辈子都不要出去。
一个人心里被恐惧占据的时候，也就是彻底失去自我的时候。
“黄总，您还是和警方合作吧。”
我又怂恿了他一句，他没有吭声，微闭上了眼眸。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 , “你出去吧 ,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 外面，徐立辉一直在等候，见我出来，他将我拉倒另外一间房里。
从那间房可以看到黄秋生的一举一动。
“他还是不肯说吗？”
徐立辉问道，我点了点头。
徐立辉的眉头就蹙了起来，我又问道，“其实抓他，是为了抓傅三对吗？”
走私贩毒的幕后主使一直都是傅三，黄秋生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罢了。
何况宁珊珊现在受了伤，她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想要逮住傅三那只老狐狸。
“只要他肯开口 , 我们警方就有抓捕傅三的机会。”
可我心里没底。
隔着一扇玻璃，我就那么静静的看着黄秋生 , 他坐在那里 , 仿佛如坐针毡，一会儿抬头仰望天花板 , 一会儿低头盯着桌面。
整个人都陷入到一种丧的状态里 , 我知道，此时此刻 , 他内心的防线正在一点一点的坍塌。
让他将傅三供出来，这是一个大的考验。
不只是他，连我也知道，一旦将傅三供出来，就意味着与傅三决裂。
可是，黄秋生关在这里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小时 , 傅三那边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现在宁德祥亲自盯着这个案子 , 傅三原本可以插手的地方都被堵死了。
人为了自保 , 是会主动选择牺牲棋子的。
我懂傅三的选择。
我也懂黄秋生的纠结。
他若真的逃掉了法律的制裁，他能逃得过傅三的惩戒吗？
所以，他需要权衡，需要在心里想清楚下一步该怎么选择。
“他会说吗？”
我自言自语了一句，我对黄秋生没有信心。
我不相信他可以抗得过这样的对抗，我更不相信他会出卖傅三。
徐立辉双手交叉在胸前，脸上也是满满的严肃。
他叹了口气说道，“这就要看他的心理有多强大了，正常情况下，只要四十八小时傅三不出面 , 黄秋生一定会倒戈。”
所以，我们等的便是黄秋生的倒戈。
时间那天像是放慢了好几倍一般 , 我不停的抬头看向墙面上的钟。
黄秋生桌面上的那只杯子 , 每隔两个小时会换一次水，后来有调整成了三个小时。
这样的心理战术 , 是需要强大的内心才可以战胜的。
后来 , 他没有挨过，直接晕倒在了椅子上。
见到这一幕 , 我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这样下去，会不会很被动？”
我心里一直藏匿着担忧，徐立辉只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碍事，他这样的人我们见得多了。他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放心吧，傅三不会来的。”
我当然知道傅三不会来，可我怕出现意外。
我急于想要让黄秋生得到惩罚 , 我甚至希望傅三也能够判刑。
然而 , 时间过了一晚 , 黄秋生还是不肯张嘴。
我有些着急了，“让我进去吧，我想再劝劝他，也许他就开口了。”
徐立辉拦住了我，“桑桑，别这样，你会害了你自己的。”
我懂他的意思。
若是黄秋生没有重判，最后我一定会成为报复的对象。
可，贪生怕死 , 只能纵容那个可恶的仇人逍遥法外。
我努力挤出一抹笑来。
我说，“徐警官 , 放心吧 , 我没那么傻。”
我只是想要让黄秋生开口，在这个绝望的档口 , 我相信他内心是期待有个人为他指明方向的。
我出去买了食物还有咖啡 , 进去的时候黄秋生趴在桌上。
“黄总，您这是怎么呢？”
我焦急的探望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 伤心的还落下了泪。
“黄总，您怎么可以这样不爱惜自己？我给您买了吃的，还有咖啡，不管怎么样，您先吃点东西吧。您是无辜的，法律一定不会冤枉您的。”
我没有跟他提及傅三 , 我露出那副焦急而可怜的模样 , 终于引起了黄秋生的注意。
他缓缓地抬头看向我 , 目光落在我滑落的泪滴上。
“三爷……还是没有来吗？”
原来，他还没有死心，还傻傻的瞪着傅三的到来。
我摇了摇头，“没有，我跟三爷打过电话了，他不肯接。黄总，您就别一个人撑着了，您撑不起。”
他好不容易抬起的眼睑再次耷拉了下来，整个人变得安然无神。
他也不吃东西 , 就那么趴着。
我知道落下的眼泪并不会起什么作用，此刻我对他恨 , 希望他得到严惩 , 但我更不希望傅三成为漏网之鱼。
“黄总，您还是吃点东西吧 ,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 您一直不吃东西，身体肯定受不了的。”
我将食物的袋子打开 , 亲自喂他。
他摇了摇头，依旧是拒绝吃东西。
我便不再勉强，“是他们让你来劝我的吗？”
他不傻，还是想到了这一层。
我没有否认，只是点了点头，“我只是觉得黄总这样不值得，您只是单纯的想要做点事情 , 是三爷一直想要利用你。黄总重情重义 , 所以才会中了三爷的套。只是我们都没有想到 , 三爷竟然这么狠心，您现在出事儿了，三爷就选择放弃了您。”
我带着满腔幽怨将这番话说出来，这番容易引起共鸣的话，似乎对黄秋生触动很大。
他又接着问道，“太太那边呢？也没有动静吗？”
我只是意外，黄丽媛这次也选择了沉默。
我摇了摇头，“太太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屋子里开始是死一般的沉默，隔了一会儿，却响起了黄秋生邪魅的笑声。
那笑声听着让人觉得绝望 , 更是毛骨悚然。
他一直笑，笑得眼角的泪水都好似渗透出来了。
这样绝望的笑 , 似乎宣告着黄秋生心底的最后一道坚持轰然倒塌。
“黄总，您没事吧？”
我又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问道 , 黄秋生没有吭声。
隔了好一会儿，他看向了我 , “桑桑，你不觉得这就是命吗？”
我不理解 , 也无法懂他。
他摇了摇头，脸上还是挂着那种戏谑的笑。
后来 , 他终于伸手打开了桌上的食品盒子，毕竟是饿的太久了，这会儿他不再坚持，只是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着东西。
不过是一碗河粉，他却吃的大快朵颐。
吃饱了东西，又喝了咖啡 , 他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多了。
“你告诉他们吧 , 我交代 , 我什么都交代。”
这一刻的黄秋生，脸上散发的是鱼死网破的决绝。
我点了点头，“黄总，公司所有人都等着您回去呢。您肯定不会有事的。”
这些没有意义的鼓励，此刻对黄秋生来说，只能是推波助澜的促使。
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徐立辉在外面是听得清清楚楚，所以，我还没有从房间里离开 , 他就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椅子拉开，三个人落座 , 黄秋生靠在椅背上 , 还是横着一张脸。
“黄秋生，坦白从宽 , 政策宁厅长已经告诉你了。如果你坚持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罪责，也不是不可以……”
“我说。”
黄秋生双臂抱在胸前 , 接着说道。
“想知道什么你就问吧，我知道的我都护说的。”
这一刻的黄秋生 , 合作的态度十分的好。
“八月三号晚上十点的行动总指挥是谁？目的是什么？”
徐立辉开了口，这边黄秋生如数家珍一般，巴拉巴拉的全部都吐露了出来。
我从那间小屋里出来之后，就回到了之前的地方。
隔着眼前那扇厚重的玻璃，我可以看到屋子里的一举一动，也能够听到每个人的话。
黄秋生没有隐瞒什么 , 他将自己知道的情况 , 一五一十的全部都吐露了出来。
他每说出一个字 , 我的心都揪到了一处。
傅三，这一次，你会接受法律的制裁吗？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期待看到他们俩落网的那一天。
我没有等到审问结束，因为我那颗压抑许久的心，像是受到了剧烈的撞击一般。
我渴望这些伤害过我的人接受惩罚，可我又怕这一切只是空想。
我站在走廊，就那么盯着远处。
傅三伤害小馒头的一幕幕都在我眼前浮现。
黄秋生拿着器械深入体内夺走那个孩子的一幕，我此时想起依旧觉得痛心。
“桑桑，你怎么在这里？”
徐立辉出现的时候，我抱着双臂还站在那里。
他朝我靠近 , 眉头就蹙了起来，“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怎么看上去这么差啊？”
我摇了摇头，拒绝了他善意的关心。
“我很好 , 我没事。”
我极力的掩饰着自己。
可是 , 他不信。
“你先回去吧，黄秋生已经交代完毕了 , 我们这边很快会传讯傅三。这件事 , 不管怎样，真的谢谢你了。”
我多希望 , 我可以是那个亲手抓住傅三的人啊。
“不了，我想在这里等等，我想亲眼看到这一切。”
我不说原因，一个字也不想说。
徐立辉的嘴唇蠕动了好几下，他知道我性格倔强，知道我不会轻易妥协。
所以 , 他选择了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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