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远语重心长道:“媚儿,这也是为了你师父好,你再忍一阵子便是——我答应你,总归也不会很久就是了。”
“那……那到底还要多久啊……”姚媚儿脸上闪过一丝挣扎,“若是太久,媚儿……媚儿可当真受不了了 , 这里什么都没有,连空气都沉闷的很 , 媚儿从小在山林长大 , 可最受不了只呆在一个小地方不能动了……家主 , 要不,你给媚儿换个地方?随便找个山林 , 只要有个小木屋就行,媚儿每日也好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啊!”
“媚儿啊 , 你师父正到处找你呢 , ”姚文远轻轻摇了摇头 , 说话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若是将你从这里转移出去,很容易被你师父发现了,倒是你师父将你带走了,他哪里还会听我的话?”
姚媚儿尚未答话,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这间屋子的另一个门口传来:“祖父这话孙儿听不懂了,难道媚儿不动,孙儿便找不到媚儿了么?难道孙儿找不到媚儿,便一定会听祖父的话了么?”
下一瞬,姚瑾策出现在门口,看到姚媚儿神采奕奕的坐在椅子上 , 他神情松懈下来,随即深深看了姚媚儿一眼,眸中全是恼意。
屋子的角落里即可窜出十几个黑衣人,挡在姚瑾策面前。
姚瑾策轻笑:“祖父,这是做什么?孙儿只是想领媚儿回去罢了,媚儿是孙儿一手带大的徒弟 , 祖父不打个招呼就将人藏了起来,如今这架势,又是想做什么?”
姚文远轻轻挥了挥手 , 那些黑衣人立刻往后退去 , 将姚媚儿团团围住。姚文远看着孤身一人的姚瑾策 , 道:“策儿,祖父知道你对祖父误会很深 , 请媚儿过来做客 , 祖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 若是你肯听从祖父的安排 , 祖父即刻便让媚儿回到你身边。”
姚瑾策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笑道:“祖父,你不会以为孙儿敢进来,就是一个人单枪匹马进来的罢?”
姚文远道:“这密室之上本是一座荒废的小院子,怕引起你注意,上边本就没有多少人,你既发现这里,能顺利进来也不奇怪,但祖父这里的十几个人也不是吃素的,你若是想硬来 , 谁胜谁负尚未可知——策儿,你就不要闹了,祖父一片丹心皆是为你,你怎么就不肯信呢?”
姚瑾策冷笑:“若祖父当真一片丹心为了孙儿,又为何要将媚儿掳来,以此胁迫孙儿?这样的丹心,孙儿可消受不起 , 若是祖父喜欢,孙儿倒是可以为祖父多提供些。”
“师父……”
姚媚儿才一开口 , 便被姚瑾策怒气冲冲的打断了:“你给我闭嘴!叫你不要来 , 你非要来 , 行事鲁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姚媚儿第一次被姚瑾策这样骂,整张脸瞬间垮了下来 , 眼圈一下子红了 , 仿佛下一瞬就能哭出声来:“师父……师父你怎么能这样说媚儿 , 媚儿也是为了师父啊……师父 , 你,你果然固执不化!”
听到姚媚儿这样说,姚文远心下一喜,声音却依旧沉稳:“策儿,媚儿一个小姑娘家,你如何能这样骂她?她处处为你着想,你竟如此不知好歹!”
姚瑾策冷哼一声:“祖父,孙儿的徒弟,自有孙儿管教。孙儿既然到了这里,还请祖父爽快些,将媚儿交给孙儿 , 若是祖父一意孤行,那么……咱们谁都不要出去了——只要孙儿退出这石门,守在入口,你们想要出去,可是难于登天。外面的形势如今是一天一个模样,祖父若是在这里困得久了 , 只怕外面又要沧海桑田大变模样了,届时祖父可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容王的北林军 , 转眼就要到了 , 若是不能趁着容王赶到兰州之前攻占兰州 , 进军新京恐怕祖父下辈子都做不到了。”
“放肆!什么时候姚庄成了任由你撒野的地方了?”姚文远怒喝道,“策儿 , 祖父可是为了你君氏社稷才举旗起兵 , 你这般糟蹋祖父心血,将来又有何颜面去见你们君氏的列祖列宗?”
姚瑾策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祖父还是这么喜欢睁眼说瞎话。您忘了您起兵时是如何对外宣称的么?您宣称 , 您扶持的是兴帝‘嫡孙’ , 按辈分,孙儿可不是这个辈分啊,祖父这个‘嫡孙’,指的究竟孙儿,还是孙儿的叔父呢?将来无言见君氏先祖的,究竟是孙儿,还是祖父?”
姚文远对姚瑾策最后一句恍若未闻,他沉声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你若肯配合,祖父何至于此?说是嫡孙又如何?难道有了嫡孙就不能有你这个曾孙了么?只要你肯配合,最后的好处自然都是你的 , 你既然处处与祖父作对,祖父便是想挂上你的名字,你又肯么?”
姚瑾策点了点头,语气淡漠:“唔,祖父说的很有道理。总而言之,祖父什么都是对的,策儿什么都是错的 , 如此说便是十分对的,对么?”
姚瑾策一连串的对对错错令姚文远有些不耐烦,他板着脸道:“策儿 , 你一直误会祖父 , 祖父也没什么好说的 , 连媚儿一听都能明白的是非曲折,你总是不肯去懂——没关系 , 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再次被点名的姚媚儿弱弱道:“师父,你真的误会姚家主了……”
姚瑾策怒目而视:“你闭嘴!三言两语就被人洗了脑,我当初是这样教你的么?!”
姚媚儿被宗政憬吓得微微瑟缩 , 靠在椅子里不敢再说话。
姚文远看到姚瑾策与姚媚儿之间的互动 , 心里很是满意 , 面上却是分毫不显:“自己不明事理,还不许旁人不明事理。策儿,你若有媚儿一半懂事,祖父也就不必如此费心了。有些事,本就该是你们年轻人去做,可你们呢,一个不懂事,一个不会做事,祖父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你们操心费力!”
姚瑾策眯了眯眼,冷冷道:“祖父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思?孙儿此时也不想与祖父说些毫无意义的话。祖父很忙 , 孙儿也很忙,还请祖父将媚儿交还给孙儿,孙儿也好为祖父腾出出去的路——莫不是祖父还想着拖延时间,让其他人能发现外面的异常,好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若是如此 , 孙儿恐怕要令祖父失望了。”
目的被看穿,姚文远的神情阴沉起来:“策儿 , 这里始终是姚庄 , 而姚庄的主人尚是祖父 , 你若是聪明,便不要同祖父硬碰硬 , 祖父念在祖孙一场 , 绝不会与你计较。”
“祖父啊……”姚瑾策冷笑一声 , 轻叹道 , “看来祖父还是更喜欢等价交换?只是祖父的信誉孙儿实在不敢恭维,当初祖父答应孙儿交出紫薇玉便肯让孙儿见见媚儿,可祖父拿到紫薇玉,却全无兑现承诺之意,甚至变本加厉继续威胁孙儿,如此行事,可真不像是一个关心孙子的祖父会做的。”
“紫薇玉你给是给了,可祖父连它长什么样子都还未曾见到!绑架一个小姑娘这种不体面的事,这还不是你逼祖父去做的?但凡你肯听话些 , 祖父又何至于此?那个祖父不希望做个宽厚慈祥的祖父,年纪大了便含饴弄孙,休闲度日?可你给祖父这个机会了吗?一把年纪不肯娶妻不说,连你祖母的遗命你都弃之不顾,”姚文远说到最后有些义愤填膺的指着姚瑾策骂道,“你简直就是一个不肖子孙!”
“倒还真成了孙儿的错了。看来依照祖父的说法,一个人持刀伤人 , 还要怪铁匠将这柄刀打出来了?”姚瑾策一脸冷漠的望着姚文远,语气里满是讽刺与不屑 , “看来祖父是轻易不肯松口了。既然如此 , 恐怕等价交换更符合祖父的口味。”
姚文远神情一僵:“你这话什么意思?”
姚瑾策不答 , 只是轻轻鼓了鼓掌。
立即,有三个人影出现在门口: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架着一个神情萎靡的中年男子 , 那男子嘴巴被布条封住 , 只能发出轻微的额“呜呜声” , 难怪从刚才到现在 , 都没有惊动这个屋子里的人。
姚文远神情大变,起身怒喝道:“你竟敢绑了你叔父!”
“这句话,孙儿也想说送给祖父,”话虽这样说,但相同的句式和意思,姚瑾策说的显然比姚文远要温柔多了,“祖父竟敢绑了媚儿。”
一句话的来回间,姚文远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他沉声道:“策儿,你怎么能将你叔父绑了过来?咱们是一家人 , 这样自相残杀,岂不是遂了外人的意?如今既已起兵,咱们更应该齐心协力才是!”
姚瑾策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所谓齐心协力,总不可能是一直任由祖父以媚儿做胁迫,逼着孙儿做这个做那个罢?”
“要交换,也不是不可以,”姚文远漠然道,“但精铁无痕盒的钥匙,总该留给祖父罢?”
姚瑾策笑出了声:“祖父 , 孙儿没想到祖父一把年纪了,竟也有这样天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