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仅凭容貌便猜测她是月云公主,自然是有些牵强,”姚瑾策的手轻轻敲击着床板,“但是,我当年去北疆游玩时,曾见过那位国主和宠妃。”
“哦?策兄竟还见过他们?”宗政憬有些惊奇 , 连曾经雷过他的词都没注意到,“没想到策兄还有这份奇遇。”
“奇遇是没有 , 不过正好赶上东疆一年一度的‘灯神节’罢了。灯神节时国主要带着王后在王宫城门上亲自点燃放飞‘天神灯’ , 自这位朵香妃入宫后 , 灯神节时老国主身边的位置便再也不是当时的王后的了。我当时抢的位置还不错,有幸看清楚这两位的容貌 , 那时才知道这位在东疆后宫呼风唤雨的朵香妃竟是景朝人。”
宗政憬接话道:“难道这个蓝心,长得很像朵香妃?所以策兄才怀疑她便是那位容貌肖似乃母的月云公主?”
姚瑾策轻轻摇头:“也不尽然 , 这蓝心此时看起来倒不怎么像那位朵香妃 , 不过眉眼间与东疆的老国主却是有三四分相像 , 所以我才怀疑她是东疆王室中人。”
“女大十八变,幼时肖似其母,长大了又偏向父亲的人也很多见,不过……”说到这里,宗政憬终于发现了另一件事,“策兄,你去东疆,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他怎么记得媚儿同他说过,她师父很少留他一个人在山上 , 一般都是下山才买东西,几乎不会超过两三日?而她也从未提起过去东疆一事。
姚瑾策略一沉吟:“十六年前。”那时候他还没有捡到姚媚儿,正一个人满地乱跑,若不是后来捡到姚媚儿,为了把这个小奶娃成功带大不得不停下脚步,说不定今日他已是一代大侠。毕竟当初他也只闯荡了没几年的功夫 , 便在江湖上却也算小有名气了。
十六年前……
东疆的灯神节宗政憬自然知道,这是东疆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 但尽管如此 , 为了安全起见 , 国主与王后也只会在点神灯时露一露面,即便位置好 , 也只能算是惊鸿一瞥。
宗政憬忍不住问道:“难道策兄也与媚儿一般 , 能够过目不忘?”姚媚儿的过目不忘他也是后来才发现的。只看过一遍的书 , 整段整段的内容信手拈来 , 几乎一字不差,而她对此丝毫不以为意,当初还以为是小女儿心性,对这样的天赋也能无所谓,此时想来,难道姚瑾策也是过目不忘,所以媚儿才觉得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媚儿于记诵一道确实颇有天赋,不过记人容貌却是一般,”姚瑾策似乎并不喜欢宗政憬提起姚媚儿,因此只是随意带过 , 便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当初在东疆时才知道,原来这位月云公主与朵香妃一样,天生带有奇香,朵香妃身上终年都是玉兰香,香味浓而不腻 , 她的女儿月云公主只有淡淡的梅香,方才这女子周身浓郁的桂花香 , 但她坐在床边时 , 我却还是问到了若有似无的梅香 , 加之她的容貌,才突然想起此事。浓郁的桂花香 , 多半是为了掩盖身上的梅香。林子里初遇时她远远站着指挥两个汉子时 , 可没有闻到这么浓郁的桂花香。”
于记诵一道颇有天赋……若这都只能算颇有天赋 , 那他这种看两三遍才能记住的,岂不是算愚钝了?恍然间宗政憬都觉得那些年被太傅夸赞记性好实在当之有愧……
只是姚瑾策避谈姚媚儿的意图很明显 , 宗政憬便也不再追问:“那你觉得,这位月云公主扣下我们是要做什么?”
当日姚瑾策与宗政憬落崖后虽然各自断了一条腿,姚瑾策更惨一些,还折了一条手臂,但对两个功夫不错的年轻人来说,这样的伤并不算什么,两人在崖底找了树枝固定住断腿与断手后,怕姚氏余孽比自己人先来,便相互搀扶着离开崖底,一路留下记号。原本依照姚瑾策的判断 , 再走几里路大约就可以找到山间猎户,只是在他们体力不支,重新包扎伤口的时候,突然就蹿出三个人,虽然不知他们是何底细,扮成男装的女子言语间又极为客气 , 但山野间突然冒出这样几个人总是令人警惕的,只是那时的他们绝无抵抗之力 , 自然只能接受他们的“好意” , 谁知因失血过多加劳累过度 , 两人半路上就昏睡过去。醒来后便是在这简陋的房间内。虽说从日头来判断,定是新的一天 , 但其实他们也不知道 , 这一昏睡 , 到底是一天还是两天还是更多天。
——此时想来 , 这昏睡或许也有蹊跷。
“一时之间也难以猜透,”姚瑾策半眯着眼道,“但若要猜,却也可以一猜。”
宗政憬靠在墙上,闭上眼睛,似在思考姚瑾策的话,过了会儿,他睁开眼,笑道:“策兄所言不错 , 确是可以猜一猜。”
姚瑾策亦是勾唇浅笑,似乎很高兴宗政憬这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要从最开始猜起了。”
“最开始啊……最开始的问题便是,这月云公主,到底为何背井离乡,抛却公主之尊,”宗政憬顿了顿 , 缓缓道,“东疆国本是大景东境最大的邻国 , 对于他们王室的辛密 , 我也关注了不少。虽说那位王太后心中定是恨毒了朵香妃 , 但这位月云公主据说从小聪明伶俐,进退有度 , 从不恃宠而骄 , 自然不可能给王太后难堪 , 即便因朵香妃的缘故不见容于王太后 , 王太后为了自己儿子不受人诟病,也不会对月云公主做出太过分的事,毕竟月云公主只是一个公主,对东疆如今的国主从未造成过威胁,说不定这位王太后心底曾不止一次感激月云公主,感激她生作了女儿身。”
姚瑾策点了点头:“何况东疆邻国缅莘国有子承父妻的习俗,虽说当时的缅莘国国主已经五十多岁,可他选定的继承人是他的幼子,时年不过二十出头 , 缅莘国国主三年前便故去了,即便月云公主被嫁给缅莘国老国主,待老国主殡天,以月云公主的身份,自然会成为新国主后宫仅次于王后的妃嫔,也不算委屈。倘若这位蓝心姑娘当真是月云公主 , 那么以她的资质、心性和手段,取代缅莘国新国主的王后也不过是时间问题。除非她心有所属 , 否则也没必要拒绝这样个和亲。”
宗政憬接着说道:“可是这里显然没有月云公主的情郎 , 以她方才的做派 , 也不像是有情郎的模样。又或者,她的情郎无法与她私奔 , 所以她独自一人来了大景 , 不愿再做痴情人 , 所以反倒成了如今朝三暮四的模样。”
姚瑾策接下宗政憬的话:“若果真如此 , 她便不该躲在深山里,毕竟这里人迹罕至,山崖下能有几个活的就不错了。若只是逃离后想要隐居,也该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去处,可她偏偏呆在这里,无事时便去崖底捡人,捡回几个男人还敢这样放在身边。”
宗政憬似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他立刻语含讥诮道:“她说那两个汉子是她捡来的策兄便信了么?何时策兄也这样好骗了?”
对于这种幼稚的报复,姚瑾策选择不予理睬:“所以她很有可能不是逃离东疆王室,而是因她的能力和因朵香妃而与王太后之间难以化解的纠葛作为掩护 , 为了什么目的来到了这里。这件事一定很重要,所以必须王室成员亲自出马,若是如此,除了月云公主,恐怕王室中再没有如月云公主一般失踪有理的选择了。”
宗政憬神情凝重起来:“难道他们也与姚氏有勾结?方才我们取的假名并没有完全避开真名,她完全没有任何反应,难道是早就知道了?”
姚瑾策摇头:“我可以肯定 , 姚氏绝对没有说动东疆。”
“那她一个娇滴滴的公主,来到这样的深山老林 , 还喜欢往悬崖下跑……”宗政憬忽然灵光一闪 , “你说 , 她会不会是来找君氏宝藏的?”虽然宗政憬现在可以肯定这世上只有姚瑾策能打开君氏宝藏,但从醒来后姚瑾策的反应不难看出 , 姚氏对宝藏的大致位置确实是知道的 , 而这个位置 , 多半是这悬崖附近了。说起来 , 秦朝的都城并非新京,而是兰州西面乾州境内的上京,上京距离此处,只有几十里路。
果然,姚瑾策沉默了会儿,道:“若是如此,倒也说得通了。”
宗政憬道:“那,你说这月云公主是否知道了你我的身份?”
“恐怕很难说。毕竟我的名字从未对外公布过,仅凭假名中一个‘憬’字,并不足以让她联想到你 , 何况我们一路留下记号,我们的人定能知道我们如今安全无虞,他们自然也不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将你我落崖的消息宣扬出去,若是月云公主志在宝藏,未必会关注外面之事。毕竟这崖底与世隔绝,即便打仗 , 也打不到这里来。”
“若是不知道,她还费心留下我们……”宗政憬说着说着 , 突然笑的十分自恋,“莫不是看我们长得太俊了?”
姚瑾策:“……呵呵。”
难怪取名正经 , 原是本人太不正经 , 需得名字压一压。
【忽然好像把他俩凑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