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任何犹疑,姚媚儿吃力道:“解……解药就在……我身上……”姚媚儿本想取下来交给辰王,却发现慕慎安下的药和昭阳公主弄出的伤痛令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诉诸于口,“在……在胸口的内袋之中……”若非位置有些尴尬,姚媚儿早就直接说了。
“这……”辰王怔了怔 , 并没有犹疑太久,“冒犯了。”辰王在姚媚儿眼神的示意下找到解药所在 , 在尽量不接触姚媚儿的肌肤的情况下 , 飞快的取出装着解药的特制小锦囊。早就弱冠的辰王对年轻女体并不陌生 , 自然也没有什么尴尬表情,这样的镇定令姚媚儿的羞涩也退散干净。
装解药的锦囊不过指甲大小 , 内衬是姚媚儿好不容易寻来的防水料子 , 口子用特殊的手法封好 , 整个锦囊即便丢在水中也绝不会被浸湿。这是姚媚儿为了贴身携带解药时不容易掉落或是被发现特意做的 , 若非如此设置,恐怕早就在被昭阳公主鞭打时被鞭子扫落了。
——万幸姚媚儿既不擅长暗器,也不会使毒药,所以慕慎安的人未曾搜她的身,否则锦囊再小,也定会被搜走。虽然姚媚儿身上的解药并非独一份,可一旦暴露,就会打草惊蛇。
拿到解药,辰王立即贴身藏好 , 而后才继续低声问道:“这个解药,要如何服用?”
姚媚儿先前是被一路颠簸所疼醒,强撑到现在,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却还是强忍着席卷而来的倦意道:“温……温水送服……一粒……毒性渐解……半日……可……可清醒……但……需几日……恢……”
“玲珑郡主?!”姚媚儿的声音戛然而止,辰王心下一沉,再次将手指伸到姚媚儿鼻翼,并没有察觉到温热气息 , 惊出一身冷汗,有些慌乱的拉出姚媚儿的手 , 探到微弱的脉搏 , 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些 , 他起身走到门口,怒声道 , “太医呢?!若是玲珑郡主有个三长两短,本王……母后绝饶不了你们!”
“殿下 , 太医到了!”正在此时 , 一个宫女领着一个四十出头、背着药箱的太医走了进来 , 两人正好听到辰王的这句怒喝,宫女和太医的脚步明显加快,那中年太医更是一路小跑到了辰王面前,“微臣参见殿下!”
辰王转身就往里走:“不必讲这些虚礼,快进去!”
太医擦了把汗,立即跟进去。此时能前来的太医自然是炎皇后心腹之流,在来时的路上便已听说一些具体情形,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却还是在见到血人一样的姚媚儿时骇了一跳。
——昭阳公主手上沾了不少人命的事他们这些人自然不会不知,只是但凡被昭阳公主盯上的,哪里还有活下来的?所以这竟是这位太医第一次见到被昭阳公主下过毒手的人 , 以前他还以为至多不过杖毙了事,不曾想昭阳公主小小年纪居然会如此狠辣,听说还是亲自上阵……
太医又抹了把汗,才上前给姚媚儿诊脉,此时的情形,已顾不得男女有别了,太医直接就搭上了姚媚儿的手腕。
见把脉中的太医神情渐渐舒展开来 , 辰王松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郡主的身子如何?可会危及性命?”
太医把完脉,又细细查看了姚媚儿腰腹部衣衫破损下露出来的一小部分伤口后才起身 , 走到外间:“启禀殿下 , 郡主身上的伤口颇深 , 但于性命并无大碍,只要包扎好伤口 , 再配一些补血的药 , 将养一阵便能痊愈。不过有些伤口可能会留下疤痕 , 至于手臂上……定是会留下伤疤了。郡主的伤口不能沾水 , 服侍的宫人定要格外小心。只是……郡主的伤口多在腰腹部,宫中恐怕并没有擅长外伤包扎的宫女,郡主玉体……微臣方才为了诊断才略看了看郡主身上的伤口,但包扎伤口是要将衣物都除去的……”毕竟太医院是为后宫的主子们服务的,哪有主子会有这样多的外伤?若是有,那这个主子多半是不中用了,也不必再去管。这类外伤太医和医童们自然都是会包扎的,可这玲珑郡主虽然被昭阳公主所虐,毕竟还是郡主 , 身份也算贵重,作为炎皇后心腹,这太医自然知道被昭阳公主盯上,这玲珑郡主恐怕不会有好结局,但要救人的又是辰王,焉知这玲珑郡主将来到底是何造化?所以 , 玲珑郡主玉体,自然是容不得闲杂人等亵渎的。
——不怕一万 , 就怕万一 , 秋后算账什么的……唉……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丢了小命可就不美了!
“你将包扎所用的伤药和其他药开好就是 , ”太医担心的问题在辰王这里并不是问题,他身边宫女中有会功夫的 , 这样的外伤包扎自是手到擒来 , 听到太医说姚媚儿无碍 , 辰王悬着的心放下了 , 他又想到另一件事,“你说伤口沾不得水?但郡主的伤口已全部沾过水,可会有碍?”伤口那一片全都湿透了,只是与血迹反复混在一起,遂不太明显,但辰王去时这盐水才泼洒不久,他自然是看出来了,不过不知这是盐水罢了。
太医犹疑了会儿,才道:“郡主身上的乃是盐水 , 盐水不同于清水,于伤口倒是并无大碍。殿下,微臣先下去开药了。”那太医一眼就看出姚媚儿的伤口被泼过盐水,但他是炎皇后的人,这些说出来容易使辰王与昭阳公主关系更紧张的细节他自然不会说,只是此时辰王问了 , 他又不能不说,而一说完发现辰王的脸色果然难看起来 , 便立即寻个由头告退了。
辰王没有阻止太医。姚媚儿的身体状况容他问几句 , 却也不能耽搁太久 , 何况太医的话令他气得浑身发抖,也没有心情继续问下去了。
——盐水 , 伤口上是盐水!这样深的伤口撒上盐水 , 痛起来该有多难忍受?难怪他一到人便昏死过去,怕是疼痛太厉害所致罢?
辰王想起什么似的 , 快步回到姚媚儿床前 , 缓缓拉起满是血迹的衣袖,赫然看到手臂上一片血肉模糊,仔细一看,竟是被生生剜去一块拇指大小的肉!辰王终于知道先前姚媚儿脚下那一小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是什么了!
辰王放下衣袖时还能注意不再遮住伤口,放完后却是脚下一软,连退几步。
辰王忍不住回想起方才他进去时昭阳脸上尚未退散的欢愉,一时间竟有些头晕目眩。
炎氏的一些叔伯、表兄弟是什么德行辰王心中全都知道,若是让炎氏成为能够彻底干政的外戚,江山颠覆也不过是十几年内的事,何况他对皇位实在没什么兴致 , 他更愿意做一个隐居山野的墨家弟子,所以他从来只在仪态上努力做好一个皇子,却从来不在政事上努力做一个皇子,虽说他即便竭尽全力也未必比得上三皇弟,但也不至于如现在一般让人觉得他于政事毫无天赋。
——如今看来,他的选择何其正确!若他登基却不能尽掌实权 , 不必加上炎氏,仅昭阳一人 , 便能造下多少杀孽!若是他被母后推上帝位 , 那昭阳身份愈发显贵 , 如今她便敢对仍是郡主之身的姚媚儿下如此重手,将来任何惹她不快的人 , 恐怕都逃不过她的毒手罢?新京城内的腥风血雨,昭阳一人便足以掀起!
正当辰王惶惶然之际 , 有宫人悄悄走了进来:“殿下 , 慕大人求见。”
“慎安?”辰王眸光泛冷 , “请他进来。”
慕慎安不一会儿便到了,他的礼仪永远无可挑剔:“微臣参见殿下。”
这一次,辰王并不似往常一般嗔怪慕慎安太过客气,他直接受了这一礼,随即微微侧身,让慕慎安能完全看清楚床上形容惨烈的姚媚儿:“好好看看你妹妹罢。本王曾以为你们之间是有些兄妹感情的,如今看来,玲珑郡主虽与你亲近过,但在你心里 , 这个妹妹对你而言,同你家里那些毫无感情的妹妹并无二致。”
慕慎安得到消息便赶去冷宫,扑了个空,只看到廊下一滩血迹,他的人被堵了嘴捆在院子里,他才知道人被辰王带走 , 而媚儿在昭阳公主底下受了伤,却未料到,竟会是眼前这样严重——
姚媚儿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 , 衣衫已经有些破损 , 满身的血迹之中似乎还有水渍 , 但最夺人眼球的还是袖子被高高撩起露出一大块血迹的胳膊,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被剜去一块肉所留下的伤口……
“这……”此情此景是慕慎安意料之外的,他想上前仔细查看姚媚儿的伤口 , 却有些迈不动步子。虽是他设计抓来姚媚儿 , 又为防止姚媚儿自救给她下了软筋散,却从未想过在身体上伤害姚媚儿一丝一毫……
辰王冷声补充道:“伤口上泼过盐水 , 我赶到后不久 , 她便疼晕了过去。”
伤口泼过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