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回复到了如初,写写画画间 , 一幅幅的桂花图 , 一幅幅的青竹图送到了明夕画馆 , 可是一颗心却总是在忐忑着,每一回想起那中年男子的觑见时 , 她的心总是没来由的就是慌张。
然而自从那一日过后,那个男人就仿佛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 再也不曾出现在蝶恋水榭了。
而因着那两张银票 , 红姨也未曾再让她接客 , 倒是每日里都催着她吃好喝好,只管舒心的作画 , 什么也不要想。
她知道她长了重量 , 红姨也是有银子赚的 , 所以最不吃亏的就是红姨了。
一直以为那是阿卓 , 可是阿卓却再也没有出现了。
那为她医病的老者不是阿卓派来的吗?
这让她变是丰盈的人不是阿卓吗?
她一直以为是 , 可是日子过得愈久,那份本来自以为是的答案却渐渐的让她否定了。
似乎不是。
却又是谁这么巧合的知道了阿卓的承诺而作到了这些呢?
是明书吗?
“水离,又一幅画好了,明天我想亲自送去明夕画馆,你一定要求了红姨答应哟。”
“嗯,小姐等等。”红姨的银子多了,不止是芸若好过,连带的水离的日子也好过。
落款,盖印 , 一幅青竹图终于完完整整的画好了。
水离回来的时候,正是她定定的望着那画中的青竹叹息着 , 真想化成那一棵竹子 , 在山间迎风而翠呀。
“小姐 , 红姨说小姐不能再随便抛头露面了,所以……”噤了声 , 水离说不下去了。
芸若笑了,她是蝶恋水榭的艺妓 , 从前红姨要的就是让她天天日日的抛头露面 , 巴不得她一天接过几次客呢 , 如今竟是打着不让她抛头露面的幌子了,这么假的谎言亏得她说得出口 , 摇摇头 , 叹息着 , “你去吧。”本来还想着写下一个字条请水离捎带给明书 , 可是有些事不是三两句就能说清楚的。
颓丧的连心也有了痛的感觉 , 索性就和衣而倒在了床上,迷迷糊糊的煎熬着心底的难过。
就这样,百无聊赖的过了一个下午,水离回来的时候,又是蹦蹦跳跳的高心的跑进来的,“小姐小姐……”人还未到,就兴奋的大喊着。
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揉揉眼睛,想让自己清醒些 , “捡到银子了么?”她笑,大呼小叫的让她不得安宁。
“小姐 , 听说有人要给你赎身了 , 红姨正在与人家谈价钱呢。”
吓 , 她没听错吧,明书求了那么多次 , 多少的银两红姨都不放手,这一回难道就同意了不成 , 她不信 , 真的不信 , 没有谁比明书更对她真心了,“水离 , 你别胡说 , 让我白高兴一场。”
“是真的 , 听说出手极阔绰 , 金银手饰的簇新的送了一箱给红姨做见面礼 , 所以红姨就心动了,这不,满园子的人都在听消息呢,只怕小姐真的要攀上高枝了。”
心倏然一紧,还是无法消化这个应该让她欣喜的事情,她要自由了吗?
她倒要看看这个比明书还能耐的人到底是谁,又是如何说服红姨的?
动作利落的下了床,脑海里滑过烟山寺里求得的那一签,难道今日来的人才是她真正的贵人吗?
带给了她自由的翅膀,从此她要开始飞翔了吗?
“水离,带我去见红姨,我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姐,你真的要去吗?”从前不管红姨带了什么客人来 , 芸若都是从不过问的,这番居然要亲自前往 , 让水离也暗自奇怪了。
“这是关系到我后半生命运的事情 , 我可以不去吗?”一语惊醒了水离 , 是呀,小姐要被赎身了呢 , 这一次的恩客可不比从前了每一个了。
“小姐,你换一件衣衫 , 我们悄悄的去了 , 听了消息就潜回来 , 否则让人发现就不好了。”
猛捶一下头,一急 , 她倒是忘记了 , 就依着水离的意思 , 换了一件丫头穿的衣裙 , 她不想惹人注目 , 两个人相距十几米远,水离在前,她在后,悄悄的就靠近了红姨议室的大厅。
窗子底下,芸若躲在暗处,大厅里是红姨娇笑的声音传出来,“老爷,就这么定下了,三日后一乘小轿送过去 , 以后可要好好的待我们家芸若哟。”
心里一惊,果然是被卖了 , 她真是来晚了 , 竟错过了那人说服云姨的惊彩桥段 , 真想要知道他是怎么高过明书的,居然只一见就为她赎了身了。
没有预期的高兴 , 只有一份不可置信,悄悄的探出头 , 从敞开的窗户向厅堂里望进去 , 红姨正在相送一位老者 , 花白的胡须与发,腰间的横肉随着走动一颤一颤的送到她的眸中 , 只一望 , 立刻就让芸若泄气了。
就是这老者赎了她的身子吗?
真不甘心呀 , 就算自己跟了这老人出了蝶恋水榭,可是她就真的有了自由吗?
那么大的年纪 , 又是那么富有 , 少说也是三妻四妾了,指不定他的女儿还比自己大,去了,做人家的小妾,再见了人家的女儿,那是多尴尬的一件事呀。
皱着眉头,那还是一个陌生人,是她从未见过的,来赎她的身居然连个照面也不打就要救她脱离这水深火热的青楼妓馆呢。
说什么都有些不信 , 可是红姨的话却是不假的。
可是,望着老者甚至有些蹒跚的步履 , 她却宁愿从没有被他赎过身。
出了这个牢笼 , 指不定踏进的却又是另一个牢笼了 , 皆是牢笼,又有何区别呢。
可是晚了 , 一切已成了定局,其实就算她反对 , 红姨也不会理她 , 红姨认的就只是银子 , 白花花的银子,这就是蝶恋水榭的残酷。
可是为何 , 她就不认明书的银子呢。
倘若是明书 , 那该多好。
踉跄着 , 身子软软的再也没了力气 , 那条路明明不长 , 她却差不多全是被水离架着回去的,一路上,多少的白眼,多少的注目,她却恍然不觉一样的,只有心在慢慢沉郁,沉到了海底,被无边的水淹没时,她闭上了眼眸 , 任水离将她抛在床上。
不要,不想 , 不愿 , 她真的不可以嫁给那样的一个老男人 , 嫁过去,会是她一辈子的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