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怔,赫连羽也皱起了眉头 , “奇了怪了 , 不知阳桑公府为何这样揣测靖国公府 , 这背后必有隐情 , 还请父皇明察。”
皇帝盯着他 , 见他面颜温润 , 镇定自若,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抹莫测的笑容,他隐约感到 , 这件事情一定不简单,似乎有什么大变故要发生一样。
“好了。”
皇帝缓缓道 , “或许是陈公子眼花了 , 他没有必要睁着眼睛说瞎话,来诬陷素来没有大过节的靖国公府,就罚一罚阳桑公的俸禄吧 , 陈公子陈检讨书即可。”
赫连羽没有想到皇帝会轻描淡写地对待这件事,不过,他很快猜到了皇帝的心思,阳桑公府和靖国公府实力都不容小觑,如果真的闹起来,只怕是牵连甚广,甚至波及朝政,这是皇帝不愿意看见的,所以干脆大事化小 , 小事化了。
然而,皇帝的心思 , 只怕要付诸东流了。
赫连羽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意味 , “父皇说得是 , 是儿臣唐突 , 今后一定谨言慎行 , 遵循以和为好的原则 , 不犯挑拨之嫌。”
皇帝道,“你也是以事实为本,并无过错 , 既然相安无事,便下去吧。”
赫连羽告退 , 出了金銮殿 , 他望着余晖万道的天边,眸子微微眯起, 现在凰城是平静得过头了 , 那些潜伏的,肮脏的,该下一场大雨好好冲刷一番才是。
“哼,又让宫无倾蒙混过关。”
阳桑公一拍扶手,等了这么久,却落得一个试图污蔑靖国公府的名声,朝政上面都传遍了,阳桑公府成了一个笑话,想想就让人气愤。
平宁侯说 , “皇帝的心思,有谁能够捉摸呢?既然圣上这样说 , 我们也不好计较下去 , 说到底这也只是凌王殿下和宫无倾之间的私事 , 若阳桑公府再去提 , 反而不好 , 更是有挑拨生事之嫌了。”
这样大好的机会被皇帝轻而易举地掩盖过去 , 阳桑公只觉得惋惜,这时陈奇开口道,“祖父 , 父亲,皇上这样做是为了朝政和稳的考虑 , 作为天子 , 若非真正影响到自身利益,断断不愿费心思和时间,况且珏王殿下看起来好端端的 , 即便皇上疼惜自己的儿子,也无从关心呀。”
阳桑公叹了一声,“刺伤皇子,这本该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宫无倾连犯下这样的事情都死不了,可说是猖獗之际,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有天助了。”
陈奇喝了一口茶水,柔声道,“哪里会有天助一说 , 凡事不过是在人为,宫无倾擅长投机取巧 , 狡猾多变 , 这与年龄极其不相称 , 着实称得上一名奇女子 , 但凡是人都有破绽 , 我们只需要找出宫无倾的缺陷在哪儿 , 从薄弱处入手,才能顺利捅入她的心脏,以前阳桑公府一次次失利 , 最致命的原因是跟宫无倾硬碰硬,比如明明她的棋技厉害 , 四姐偏要一次次跟她拼围棋 , 比如她收买了大量的护卫和杀手,又有珏王,云上烨的支持 , 云上烨身后可是南炀宫的势力,朝廷之外,天下谁敢招惹南炀宫呢,所以用剿杀之策,根本无济于事。”
南炀宫汇聚了天下最优秀的杀手组织,令人闻风丧胆,云出彼端之上的阁楼主人,随便拿出一个来都可以独当一方,如今又是凌风国的实际控制中心 , 阳桑公沉吟不语。
陈奇又道,“宫无倾是那种被人咬了才反击的性子 , 如果她记仇,阳桑公府只怕要整日处在血腥的暗杀之中……”
他的话随即被平宁侯打断了 , “奇儿 , 你是说宫无倾宽宏大量 , 悲悯善良 , 只不过是进行防御,要阳桑公府不跟她计较?”
陈奇确实有一半这样的意思 , 不过他看到平宁侯脸色不好,当然不会表露出来,道 , “大伯是误会了,奇儿与祖父和大伯一样 , 心心念着宫无倾死 , 不过是从这个方面探讨她的缺陷。”
他心中不由得叹息,及时停下来是最明智的选择,只可惜祖父活了大半辈子 , 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平宁侯脸色稍缓了一点,“奇儿,阳桑公府跟宫无倾势不两立,水火不相容,就算她亲自上门道歉,下跪三天三夜,阳桑公府也不会原谅她半分。”
陈奇恭敬地说,“奇儿明白。”他慢慢饮了一口茶水,“宫无倾是不攻不守的性子 , 又有多方本领,再加上她疑神疑鬼 , 我们完全可以制造一些她无可奈何的事件 , 只要她做出任何反应 , 就会中招。”
阳桑公听他这样说 , 只觉得悬乎 , “你倒是说说 , 有什么法子。”
陈奇嘴角冷冷一勾。
宫无倾放下册子,“涟秋,你听到笛声了么?”
涟秋屏息聆听了一下,“是有笛声 , 只不过声音太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
宫无倾披上了斗篷 , 出了屋子 , 看到上空的景象,不由得一怔。
只见数千只乌鸦在靖国公府上空排列成一个“靖”字,随着缥缈的笛声 , 又变换出一个“国”字,笛声悠远空灵,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魔力,仿佛从天边传来,人若听得久了,便会沉浸其中,为其牵引,意志力薄弱的甚至会入魔。
宫无倾塞住了一边耳朵,心想那个人真是狡猾 , 让她知道是魔音,但为了神志清晰不得不屏住一部分听觉 , 从而无法判断吹笛子的人是谁 , 涟秋被笛声吸引 , 逐渐地双目发直 , 妙可忙将她的身子晃了两下 , 又塞住她的一个耳朵。
这时 , 乌鸦已经变换完了“靖国公府”几个字,宫无倾眯起了眸子,接下来就是什么预言了吧 , 果然,笛声的节奏陡然起伏 , 带着一股子萧瑟的杀意 , 乌鸦变换出了一个“必”字,又排列成一个“死”字,宫无倾微笑了起来 , 靖国公府却传来一片慌乱,婆子奴仆们到处奔跑,“天意降临,靖国公府要沦落了。”
沦落已经是委婉了,就差点没有把“灭亡”二字说出来。
“是啊,这么多乌鸦,是不是有什么灾难发生呀?”
涟秋眉头一皱,“真是胡说八道,小姐,要不要派人去阻止?”
宫无倾挑眉道,“这种事情欲盖弥彰 , 越阻止越会引人遐想,可不阻止同样会让谣言传播得很快 , 况且这些人方才被魔音所慑 , 神志比平时混乱 , 间接地成为传播谣言者 , 在这样的情况下 , 偏偏无法查出吹笛子的人是谁 , 我算是遇上一个稍微像样一点的对手了。”
涟秋一怔,“小姐从来不将敌人放在眼中,这一次却说遇上了对手 , 想必对方至少是个有点难缠的人。”
“是啊。”宫无倾眯起了眸子,看着黑压压的景象 , 有冷波泛起 , “这个人,摸到了我的短板。”
一天之内,靖国公府上方有黑乌鸦汇聚 , 组合预言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凰城,而且这一情景为多人所见,更是描绘得有声有色,听的人都深信不疑,比起谣言,出现了更为严重的现象,那些乌鸦在之后都未飞走,反而盘桓在街道,民居 , 各大酒楼客栈上空,不时拉下一泡粪 , 发出“哇哇”象征着不详的叫声 , 百姓们开始陷入恐惧 , 又有算命的半仙走街串巷地推算 , “哎呀 , 乌鸦预言之后 , 本该要离开的,这一朝却出现了例外,看来是霉运不除 , 乌鸦不走啊。”
有人问,这句话是什么个意思 , 半仙人摸着胡须 , “乌鸦只不过是来预言靖国公府的将来,可见靖国公府是祸端起源之地,只要靖国公府还好端端地立在那儿 , 乌鸦就不会飞走,而是停留在凰城各处给予人警醒,因此不得不出现扰民的现象,如果只是扰民就算了,可乌鸦是不详之鸟,停留的时间久了,只怕老百姓也会沾染上不祥之气啊,唉,我得赶紧离开这儿 , 不说了。”
可是半仙人说了一天也没有离开,而是满凰城地给人分析 , 不少人围在靖国公府之外 , 想看看靖国公府是不是有什么人要死了 , 或者遭到了什么霉运 , 更多的人生怕殃及自身 , 惶惶不可终日 , 迁怒于靖国公府,要靖国公府给一个交代,可是 , 这样的事靖国公府又能拿出什么交代来。
第二天,传来百姓无端夜间暴毙的消息 , 凰城人心更加混乱 , 清晨,有人跌跌撞撞地奔跑在大街上,头发散乱 , 面容惊骇,凄惨地大喊,“求求靖国公府赶紧搬离凰城吧,放我们老百姓一条生路,难道要把霉运过到百姓身上你们才满意吗?”他向靖国公府跑去,可是还没有到达大门,便一头栽到地上死了。
凰城开始引起骚动。
商贩无心经营,百姓无心吃饭,有些官员也无心去上朝 , 仿佛瘟疫传播,凰城逐渐陷入混乱 , 靖国公府的外墙上 , 沾满了鸡蛋清 , 青菜叶子 , 还有石头痕迹 , 这些都是愤怒的百姓砸上去的。
宫白氏 , 宫珩等人都焦头烂额,他们不明白,谁会这样对待靖国公府呢?简直是令人发指 , 却又不知道该把气往那儿撒,宫白氏看向大堂一旁座位上的宫无倾 , 见她这个时候还面色平静 , 丝毫不受任何影响,可见心性坚韧,心中稍微安定了一点 , “无倾,你倒是说句话呀,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如果皇上干涉,只怕不好收拾,靖国公府几百年基业,万万不可就这样葬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