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宣十度若有所思,但不愿将心中所想告诉阮朱琪。正当阮朱琪困惑不已之时,齐恕忽然说道:“虽然涟漪已死,但属下们已得知芙蕖小姐昨晚遇到了一个叫和士开的人。昨日芙蕖小姐乃是……乃是为了……去看兰陵王,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这个人 , 昨夜见过芙蕖小姐的下人都说小姐是衣衫凌乱、哭着回府的。据属下所知 , 这个和士开平日里对芙蕖小姐就有过调戏,还曾经到府上求娶 , 被斛律大人一口回绝了。”
阮朱琪闻言脸色变得发青。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昨夜定是那叫和士开的人污了芙蕖,芙蕖受不了这种羞辱 , 所以选择了轻生。虽然阮朱琪还是不明白斛律光为何百般阻拦她知道真相 , 索性她现在也无心跟斛律光再周旋下去,一心只想着那和士开了:“和士开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欺负芙蕖!”阮朱琪怒吼了一声。
宣十度的脸色有些异样 , 没有说过多的话安慰阮朱琪,只是说道:“这些事就交给朕吧,朕会为芙蕖讨回公道的,你就不要插手了。”
阮朱琪闻言,顿时火冒三丈,斛律光不让她插手,连宣十度现在也这么说。正准备爆发之时,阮朱琪瞥见齐恕一直在对她使眼色,便隐忍了下来 , 淡淡说道:“如此,臣妾便代舍妹先谢过陛下了!”
等到斛律岚从宫里赶出来,已是将要日暮了。宣十度已不愿再待下去,斛律岚只得匆匆看了几眼芙蕖,跟爹娘说几句安慰的话之后,同阮朱琪和宣十度一起返程了。回程的路上,阮朱琪偏执着要与斛律岚坐一辆车。宣十度心知阮朱琪心里有些生气了 , 便只得有着她。
车门一关,阮朱琪迫不及待地抓着齐恕问道:“和士开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什么连陛下提到他的时候脸色都不太正常?”
斛律岚闻言 , 眼里哟些许吃惊,听得齐恕道:“此人乃是胡太后男宠。”阮朱琪询问地看向斛律岚 , 斛律岚默默地点点头:“确实是太后娘娘心尖儿的人,姐姐莫要招惹此人,以免惹祸上身!”
“哼!”阮朱琪不服气,道:“不过是一个在太后跟前出卖色相的伶人而已 , 怎地爹爹怕他 , 陛下怕他,连小岚你也说要我不要招惹他!本宫倒是不想跟这种人有交集 , 可芙蕖的命被这种人害了,本宫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斛律岚惊讶道:“姐姐知道了?”
阮朱琪心中一沉,看样子斛律岚是知道事情本末的,便冷冷说道:“是啊,本宫的妹妹死了,本宫想知道真相还这么多人欺瞒着。原来皇后娘娘早已知晓了内幕,何不早告知本宫,害得本宫还无意害了涟漪的性命。是否皇后娘娘也觉得,本宫不再是斛律家的人,斛律家的事也与本宫无关了呢?”
“姐姐息怒,小岚也是才知道的。爹爹是做的过分了点 , 但是爹爹也是不想姐姐趟这趟浑水。和士开不是一般的人,他背后有太后娘娘的撑腰,咱们惹不起的。”斛律岚连忙解释道。
“原来皇后娘娘也和爹爹一样,拍得罪了权贵,所以即便亲妹妹死了也不闻不问。娘娘放心,本宫一人做事一人当 , 不会拖累娘娘和爹爹的。”阮朱琪很是不屑地说道。
斛律岚还欲解释 , 阮朱琪却已是负气地不肯听了。马车兜兜转转到了因风苑门口,临告别之时 , 斛律岚劝诫阮朱琪说道:“陛下既已答应了姐姐回为芙蕖讨回公道,就必不会食言的。姐姐耐心等着便好,切莫冲动行事。莫忘了姐姐腹中还有皇嗣 , 一旦得罪太后娘娘,皇嗣日后的路便难走了!”
阮朱琪闻言 , 下意识地用手抚摸了一下小腹,心里那种暖暖的感觉顿时又涌了出来。思忖良久 , 阮朱琪咬咬牙道:“罢了,便先等个五日,若是五日后陛下还未有动静,本宫便不会再由着和士开逍遥法外。芙蕖的死跟本宫也脱不了关系,本宫会负责到底的!”
斛律岚有些疑惑,但没有说出来。目送着斛律岚离开,阮朱琪叹了口气:芙蕖,姐姐对不起你;若不是你答应了姐姐要去照看王爷的陵墓,便也不会遇到这种事了。脑袋忽地有些发疼,阮朱琪忍不住伸手扶了扶额。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 宣十度很快便贴上来,扶着阮朱琪:“怎么?不舒服了?可要叫太医?”阮朱琪眼神迷离地看着他,这个男人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当晚,宣十度哄着阮朱琪入睡之后,悄无声息地去了瀚海阁。一红一紫两道身影,驾着一个瘦弱的男子出现在宣十度眼前。红衣的便是红枫,紫衣的是紫鹰 , 原本是在外的探子 , 近来因着北溟被命令寸步不离阮朱琪,便将他招了回来。“陛下 , 东平王带到。”紫鹰的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有些不要束缚,但在红枫听来 , 却依旧让她心跳加速了好一会儿。
“小俨 , 好久不见。”宣十度伸出手想摸一摸高俨的脑袋,忽的又意识到高俨与他已经撕破脸了 , 伸出的手有几分尴尬的收了回来。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必再废话了!”高俨的脸上,颧骨突出很明显,干巴巴的皮肤紧紧地包裹着骨头。自从逼宫失败后,高俨便一直躲在胡太后的元福宫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几个月下来,人已是消瘦地不成人形了。
宣十度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意,道:“这几个月,躲在母后的床底下舒服吗?看母后和和士开天天做那苟且之事 , 心里作何感想呢?”高俨闻言,脸上煞白,像是什么东西扎进了心里,疼到说不出话来。宣十度没有看高俨的脸色,接着道:“朕却是很不舒服啊!母后在朕面前还收敛一些,可那眉来眼去的模样让朕觉得恶心!小俨 , 说起来你同朕一样 , 父皇不管我们,母后也嫌弃我们碍手碍脚的。”
高俨默默握紧了拳头 , 手上青筋暴起,眼睛因愤怒瞪的大大的,目眦尽裂:“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要再拐弯抹角了!”
“朕不想碰和士开这个杂碎,但是朕也不想再看见他了。从今以后 , 你便是琅琊王高俨 , 朕要你诛杀和士开!”宣十度眼里闪过杀气,连紫鹰和红枫都隐隐有些害怕。
“你是皇上 , 想杀一个人轻而易举,何必要多此一举,让我来做这件事呢?”高俨嘲笑一声,“对哦,皇上要顾全孝义,不能跟母后对着来,所以这个忤逆母后的罪名,你便赏给我了。臣弟真是谢主隆恩啊!”
高俨的激将对于宣十度来说丝毫作用不起,宣十度淡淡交代着最后几句话:“朕明日给你爵位 , 五日之内,朕不过问朝事。这五日发生了什么事情,朕都不知道,朕只是让景礼在每一个奏折上批了‘准’。红枫,送琅琊王出宫!”
七月十三日,天微热,对于和士开来说 , 心里的烦热远远超过了身体的。三天前东平王高俨被齐帝释放 , 封作琅琊王。和士开原本以为他跟胡太后可以更加无所忌惮地行欢做乐了,熟料琅琊王离开宫廷之后立刻变了脸 , 完全不记得和士开跟胡太后为将他藏起来做的努力了。琅琊王上位第一天,一封奏折便从到了齐帝手中,上书和士开的种种恶行 , 加起来有百条有余。幸好这些天淑妃身体不适 , 齐帝将国事全部丢开不管了。
但即便是如此,和士开的利益也开始受损了。原本和府门庭若市 , 这几日因琅琊王处处针锋相对,变得门可罗雀。这对于和士开来说实在太可怕了,要知道,每日络绎不绝到和府看望他的官员,给他提供了很大一笔财富。单单这几天的功夫,和士开觉得自己起码损失了二十万两。这简直就是在割他的肉啊!他坐不住了,这件事一定要进宫告诉太后去,要让太后给他做主!
和士开这样想着,心情慢慢好起来:“是啊!我急什么!我有太后撑腰呢,怕什么琅琊王啊!琅琊王也要靠太后保护的呢!一定要告诉太后这些天我都受了些什么委屈 , 太后一定会为我做主的!对了,上次穆提婆找淑妃娘娘要来了晋阳田,我也要太后赏我一些田地来抚慰一下我!”和士开心情大好,甚至开始哼起小曲儿了。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咦,奇怪 , 端门今天的守卫怎么好像少了一些?和士开有些疑惑 , 但不曾深想,继续往元福宫赶去,现在什么事都没有见太后重要!
“放箭!”城门上忽然传出一声号令 , 和士开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个究竟,甚至连说一句话、一个字的时间都不曾拥有,立刻便有数百只箭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好像有那么一点疼 , 和士开迷糊起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和士开倒地 , 被安排守在暗地里的侍卫走出来,两个人拖着血淋淋的刺猬一样的和士开的尸体离开 , 粗暴地丢到早已准备好的牛车上。地面上的血迹也被干杂役的內侍手脚利落地冲洗地干干净净,仅留下湿漉漉的地面。
湿答答的地面似乎只是表达着端门曾经下过雨,或者被谁不小心破了一大缸水。这里确实下过雨,一张毫无悬念的腥风血雨。
这件事当然不会就这么完了,在因风苑什么都“不知道”的宣十度此刻不得不去平息胡太后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