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依法询问，我无力且真实的回答 , 听着钢笔划在纸上的簇簇声 , 我知道他们是在记录 , 记录着我所说的每一个字。
“你跟死者是朋友关系 , 出事的一个小时前，也就是星期二的晚上七点五十分，你在哪？”空荡荡的房间四面都是墙 , 她的声音空落在没有窗户的空间里循环 , 落出一丝丝的回音。
等了好久，审讯员不耐烦的对我科普道：“公民有义务协助公安机关民警办案 , 请您配合。”
我舔了一下干涉的嘴唇 , 嗓子像是着火了，声音发不出来，什么也不想说 , 一旁记录的审讯警察却还是用钢笔簇簇的写个不停 , 我都没说话，也不知道他在写什么，空荡荡的房间静的我心慌。
终于听见了一丝声音，是来自门外走廊的皮鞋声，带有目的性的脚步，伴随着两声沉闷的敲门声，像极了他的习惯，礼貌又不失风度。
我察觉到有人进来了，只是低着眸 , 看见光亮的黑色皮鞋擦的一尘不染，裁剪合体的警服没有一处褶皱 , 笔挺的穿在蒋亦琛身上 , 他周正的五官义形于色 , 下颌处留着没有刮干净的胡渣 , 更是沉稳了不少。
他轻咳，声音磁性又充满的命令的对两名审讯警察说，“你们去2号审讯室 , 这里交给我。”
没有异议 , 甚至连半点声音都听不见，两名警察就拿起文件夹起身离开了房间 , 一下更静了 , 我耳蜗都充斥着嗡嗡声。
“李纯。”蒋亦琛叫了一声我的名字，见我没有回应然后走近我，有力的手心拍在我肩头 , 我抬起头什么面部表情都没有了 , 五官似乎僵硬着，只有一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从下颌处滴落在审讯专用的座椅上。
“她死了。”我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平仄，连尾音都未扬起。
“受害人梦娇从十三层写字楼的落地窗玻璃处被人推下来，有监控显示，也有梦娇后背上的指纹。”蒋亦琛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在向我阐述一件事情的发生，从经过到结果，冰冷的 , 不注入任何情感。
“罪犯嫌疑人已经抓到了，但他不是主谋。”蒋亦琛忽然就在蹲在我面前 , 用手拨开我满面的头发 , 自然整理后为我挽在耳后 , 我泪眼朦胧的去看蒋亦琛 , 我双眼通红，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他对我微笑，摸着我的手背说 , “没事的 , 别担心。”
“蒋局长。”我哽咽，“我除了知道梦娇跟几个模特有口舌上的争执 , 除此之外她再没得罪过什么人 , 她去年就嫁给了阿坤，汉东当地的组织的头目，会不会是想报复阿坤的人杀了梦娇。”
“她还不到25岁。”我痛心的拽住蒋亦琛的袖口 , “我协助调差 , 你问我什么我都会如实禀告，我只希望快点破案，我想知道梦娇做错了什么，她为什么要被命运这样对待？我替她不甘心。”我痛苦的咬着舌头，慌乱的眼神望着蒋亦琛，他现在就像救世主一样。
我除了悲痛还要清楚事情的真相，汉东无名的冤案太多了，梦娇绝对不能成为其中一个。
蒋亦琛任由我拽了他好久，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 其实我知道坤哥蛮多的事情，还有他们的手下 , 在梦娇认识阿坤之前 , 我就已经跟了阿坤的一个兄弟麻五他们之前一起做的百家乐。
只不过我跟的时间还挺短的 , 只有一个多星期 , 我没跟他睡过，他这个人爱去荤场，每次喝的酩酊大醉 , 也没力气跟我做爱 , 我知道麻五不怎么喜欢我，他可能就是觉得我长的漂亮带的出手 , 每次参加宴会总是让我陪他出席。
他还是喜欢跟小姐做 , 但是从不把小姐带在身边，他这个人性格很矛盾，上床的时候拿小姐当个宝 , 提了裤子下了床 , 又嫌她们这种女人深陷灯红酒绿的地方档次太低。
梦娇是从汉东最有名的大厦被人推了下来了是一起凶杀案，这件事在汉东影响特别恶劣惊动了局长，蒋亦琛肯定要加快破案速度，每一句的真相都对他和梦娇来说至关重要。
“我带你来警局只是例行询问，受害者的亲朋好友都是重点排查的对象。”蒋亦琛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低眸看我。
我忽然就抬起头，觉得疑惑，“你怎么不问问七点五十分案发时刻，我在哪吗 , 不在场的证据，大家都要提供的。”
我知道蒋亦琛说例行公事的询问是什么意思 , 他是护着我 , 怕我供出了道上大哥的事情引来报复 , 可是我到底在没在案发现场 , 蒋亦琛也不要调差一下吗，难道我一定不会是凶手？
在蒋亦琛的目光中从来没有不确定的眼神，他做什么事情都要讲究证据，看他笃定的没有一丝质疑 , 确信了我不在场一样。
脑海里忽然闪过跟着我的银色大众 , 从三亚一直跟到汉东的凯撒酒店，最后在我去郊区水墨画林园之后消失。
我失魂落魄的眼眸一瞬变得精明 , 我不留痕迹的从蒋亦琛周整的五官看过去 , 他硬朗的表情和浓密的眉峰，唇角轻动，“我安排你见梦娇最后一面。”
蒋亦琛挑眉看我 , 叮嘱道：“她父母也来了 , 在老人跟前要懂得控制情绪。”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梦娇的父母，他们一直都觉得女儿很优秀又聪明，引以为傲见人就会说我闺女多么多么赚钱，父母永远看到的都是梦娇光鲜亮丽的一面，他们上了年纪，怎么能接受这样残忍的事情？
可是想起梦娇，我站起身。
蒋亦琛为我安排了一名警察开车带我去省医院的太平间里，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只觉得清冷的不行，幽暗的光照在我身上拉出长长的一道影子 , 警察给护士出示了证明，她才说让我们等一会。
不到十分钟 , 护士进去又出来了 , 戴着白色手套上的手指上拿着一枚戒指 , 说这是梦娇生前除了衣物 , 唯一戴在身上的东西，我从警察手里接过戒指他没阻拦。
灯光下，我能看清是一个玫瑰三色金的尾戒 , 我还记得这是良莫哲被执行枪决的那天梦娇买的 , 然后她就一直戴在手上。
白色围布将躺在绿色钢架子上的梦娇围住，遮挡住了她的脸我什么都看不见 , 我也不敢掀开去看。
强烈消毒水的味道和刺眼的煞白色灯光让我再也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 我知道从今以后我都在也见不到梦娇，听不见她说话了。
不管我们之前有过多少不愉快，在这一刻全部付之东流 , 我能感受到她的气息是因为我的想念 , 想着想着，我忽然就哭的泣不成声，渐渐的哭声被我身后的老两口掩埋。
就像世界末日来临了，梦娇父母哭的天昏地暗，我的腿也软了快要站不住了，等天都快要亮了，他父母才奄奄一息的叫住了我，“李纯。”
我回头，实在不忍心看她父母苍老的容颜 , 好像一夜之间头发都花白了，“姑娘。”梦娇的母亲握住我的手 , 极度悲伤让她催然泪下 , “你从学校开始就跟我们娇娇关系最好 , 你知道是谁要害她吗。”
“我们娇娇嫁了个好老公 , 享福的日子还在后面呢，这人说走就走了啊。”梦娇的母亲哭的撕心裂肺，而我一直紧握着梦娇从不离身的三色玫金的戒指 , “阿姨 , 相信警察会在最短的时间破案的。”
我从太平间出来跟随我的警察已经走了，清晨五点的天空一半红一半蓝 , 还有半个月亮挂在天边 , 清早的雾气很重，扑在我脸颊上，磕磕绊绊的在马路上走着。
二环边的车子开始越来越多 , 我徒步而行没有方向和目的 , 我摸着浑身什么东西也没有，我的车还停在亿泽大厦门口，手机也没带，忽然想起韩素，她还不知道我出了警局可能还在着急吧。
‘哔’一声，从我侧边按响的车喇叭，我回头看见是一辆银色的迈巴赫，只看蒋亦琛坐在驾驶位置上缓慢的开车前行，他一直在省医院门口等我吗？
我愣了一下才停住脚步，转身拉开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 蒋亦琛先是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用手抚摸我额头 , 我额头上全是汗水 , 我微微侧移 , 躲开了蒋亦琛的手。
他沉默了一会对我说 , “梦娇暂时还不能下葬，规定要尸检。”
被法医开肠破肚的去做试验，人死都死了为什么不留个全尸 , 我眯着眼睛看蒋亦琛带有一丝恨意 , “你的命令。”
“正规程序。”蒋亦琛伸手从我侧边拉出了安全带，插进另一个接口后启动了车子 , 望着车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林串联成一条直线 , 我静落的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蒋亦琛脱掉了警服穿着灰色的衬衣，手腕上戴着银白色江诗丹顿的商务手表 , 他语气沉稳 , 又带了几分不容置疑。
“你需要休息。”
我扶了一下额头感觉很烧，两天两夜里我就睡了两个小时，也没怎么吃东西，真的体力透支了，可是我不困，我不想睡觉我肯定睡不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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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捧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