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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病危

第一百九十六章 病危

  缪可言赶到医院的时候,缪启泰手微颤着 , 拿着手里的病危通知书 , 眼神竟像孩子般无措。
  看到缪可言 ,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迎上来 , 手紧紧抓着缪可言的手臂 , 说:“可言,你妈她……”
  还没说完,他突然捂住心口,费劲地喘着气。
  缪可言忙抚着他的心口 , 扶他在过道里的椅子坐下,面色冷静对一旁有些慌乱的徐师说:“来,扶着我爸。”
  又对一旁手足无措的保姆吕姐说:“药拿来。”
  她如梦初醒 , 从包里翻出速效救心丸 , 倒出几颗让缪启泰吞下。
  好一会儿,喘着粗气的缪启泰终于呼吸平稳下来,脸色惨白发丝凌乱 , 眼角似有泪花。
  看缪启泰的脸色渐渐缓过来,缪可言松了一口气。
  “爸,你不要太着急,妈能挺过来的。”他在父亲耳边轻声说着,顿了顿,又补充:“妈必定舍不得丢下你的。”
  他温和低沉的嗓音似有魔力一般,让缪启泰一直紧绷的情绪渐渐舒缓下来。
  缪启泰转过头来看他,怔愣了一会儿,长叹一口气 , 声音悲戚:“终于还是会有那么一天的。只是,不知道是她先走 , 还是我先走。”
  又低下头:“我虽然怕你妈先丢下我 , 可是如果她先去了 , 总比我先走让她伤心难过的好。”
  心似被紧紧揪了一下 , 缪可言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 本来酝酿了一长段安慰父亲的话也说不出口。
  他与秦明明母子感情淡漠,可是,父母的恩爱 , 他这三十几年来是看在眼里的。
  小甲一场扁桃炎都让他心疼地不得了,父亲这些年眼睁睁看着相依相守的人渐渐衰弱却又无能为力,这种痛必定是穿髓透骨 , 让人一刻不得安生。
  他微微叹了口气 , 平复了一下心绪,缓缓问道:“妈这次是怎么回事?”
  缪启泰面露悲戚,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守在一旁的吕姐说:“秦总下午去了趟花鸟市场,回来以后脸色越来越不好 , 后来突然咳血又憋气,我们把她送到医院,谁知道在车上就休克过去,一进来就进了抢救室。”
  又顿了顿:“医生说是慢性心衰引发的肺部感染和淤血,情况有些不好。”
  缪启泰一直自诩农民企业家,所以听不惯老爷太太少爷小姐等装腔作势的古怪称呼,家里的保姆管家司机,也都按照公司雇员的叫法,所以这些年都称呼秦明明叫秦总 , 叫缪启泰缪总,对缪可言 , 有时候是小缪总 , 有时候又和叫缪可语一样直呼名字。
  缪可言了悟 , 母亲这些年渐渐衰弱下来 , 身体里各种脏器也快要熬不住 , 怕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心病往往难医,早年的创伤,加上那场交通事故的后遗症 , 把当年说一不二雷厉风行,陪着丈夫摸爬滚打积下偌大家业的秦明明秦总,折磨成今天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虽然有些怨恨年少时候母亲对他的粗暴和漠不关心 , 也反感她现在还有着的强烈控制欲 , 但也忍不住微微叹息。
  毕竟是生他养他的母亲,再怎么怪她,也抹不去三十几年来的生恩养恩。
  他深吸一口气压退有些烦闷的心情 , 问徐师:“我妈去花鸟市场做什么?她身体不好,现在又秋凉了,怎么能随便让她去那些细菌多的地方?”
  徐师小心翼翼地回答:“早上起床精神还好,后来吃了饭睡了午觉,下午起来突然说要去买什么兰花,又说家里死气沉沉的,想买几只鸟闹闹也好。小吕看天气不错,就陪着秦总去了。”
  缪启泰长叹口气:“都怪我昨天晚上说起下棋时候看到钟家的墨兰养得不错,她听进心里了,今天趁我下棋就去找。”
  说完 , 他手抬起遮住眼睛,却挡不住脸上淌下的一行浊泪。
  沉默了一会儿 , 他捂住脸 , 声音里浓浓的鼻音:“如果那次 , 我坚持让司机送明明 , 也不会到今天这地步。这世上要是能有后悔药卖 , 哪怕开价再高,哪怕舍了我这条命,也得买下来。”
  吕姐突然捂住嘴 , 呜呜哭起来。徐师在缪家前后也十多年,这时候也触景生情,哽咽着说不出话。
  缪可言低垂下头 , 努力压抑住心里快要喷涌而出的悲意。
  他们都乱了 , 可他不能乱。如果母亲真有什么情况,父亲必定也会大病一场,那时候 , 家里唯一能撑住的人,只剩下他自己。
  他们四人在抢救室门口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出来了个戴着口罩的医生,问:“秦明明的家属在吗?”
  缪可言忙扶着扶着父亲迎上去,只觉得父亲的手在微微颤抖着,皮肤都绷紧,似乎害怕从医生口中听到不好的消息。
  医生摘下口罩,长叹一口气:“病人情况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马上送往ICU,观察两天 , 要是情况稳定就转入普通病房。”
  缪启泰长舒一口气,手脚似有些瘫软站不住 , 缪可言马上扶住了他 , 这才让他不至于脱力倒下。
  医生又补充:“病人肺部可能是真菌感染 , 现在正在做细菌培养。有种抗真菌的药三千多一支 , 一天四支 , 不能报销但是效果很好,问问你们是否愿意用?”
  缪启泰忙不迭点头:“什么好用你们尽管用,不用考虑钱。”
  又扑上去紧紧抓住医生的手,说:“求你们 , 一定要救她,再多的钱我都给。”
  那四十出头的医生倒是见惯不怪,拍拍他的手安慰:“我们会尽力的 , 您放心。”
  缪可言看医生的手被缪启泰抓得青白起来 , 忙说:“爸,妈要进ICU了,我们得快些去办手续 , 还有打听打听什么时候能探视。”
  他刚说完,秦明明就被推了出来。
  她眼睛紧闭,脸色苍白,脖子上的血管非常明显,医院白色的被子盖在她身上,似盖住一堆枯柴一般空落落的。
  缪启泰似再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流着泪趴到床边,在她耳边轻声唤着:“明明,你能听到吗?明明 , 是我,你的毛头子……”
  秦明明戴着氧气面罩,微微睁眼 , 看清楚眼前的一张脸 , 嘴唇微颤着却说不出话来。好半天 , 她费力地抬起夹着心电监护仪的手 , 抬到一半 , 却再也动不了。
  缪启泰轻轻抓过她的手,眼里泪光闪动,却又笑得像个孩子:“我知道照顾我自己 , 你要加油,我等你回家。”
  秦明明微微点头,似叹了一口气 , 便疲倦之极地闭上眼睛。直到他们乘着电梯把她送入ICU的大门 , 除了呼吸,她都没有再动一下。
  眼前白色的大门像隔绝了两个世界般,隔开他们的视线。虽然再看不到 , 缪启泰却依旧痴痴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明明知道要到第二天下午才有探视时间,可是缪启泰就是不愿意离开。
  缪可言再也忍不住,侧过头看着医院白色的墙壁,悄悄拭去眼角的一点湿意。
  邓小甲是在下班后知道这个消息的,等她赶到医院已经是七点过,气喘吁吁站在缪可言面前,忧心忡忡地问:“阿姨不要紧吧?”
  缪可言跟她说了秦明明的病情,又折过脸看着痴痴守在门边的缪启泰,说:“我爸不愿意回家 , 可是他的身体又怎么熬得住?我劝不动他,你看看你能说服他不。”
  邓小甲抿嘴点头 , 小声对他说:“我试试。”
  于是 , 便到缪启泰身边坐下 , 轻轻叫了声:“叔叔。”
  听到耳边软软细细的女孩声音 , 缪启泰如梦初醒 , 转头看到眼前讨喜的一张小脸,不知怎么心情似轻松了几分,艰难地牵起嘴角:“小甲 , 你来了啊。”
  接着,他俩说起话来。
  谁知道,本来是让邓小甲劝缪启泰 , 结果 , 这一老一小说着说着,竟然是缪启泰神态越来越轻松,而邓小甲哭得泣不成声。
  最后反而是缪启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说:“不怕 , 叔叔我顶得住,这段时间你帮我看好可言,他和他妈一样,有什么事就藏在心里,让人担心得不得了。”
  邓小甲呜咽着点头,冷不防一个鼻涕泡从鼻子里冒出来,顿时臊得满脸通红,逗得缪启泰终于大笑。
  缪可言无语问苍天,这专业跑偏二十年的邓小甲 , 连劝人都能歪到这个程度,也是要逆天的节奏。
  冷不防的 , 他脑袋里却突然冒出来秦明明曾经说过的那句“逆天改命 , 天理不容”。
  似有一丝寒意从心头蹿起 , 向他的四肢百骸散去 , 竟让他有半刻的怔愣。
  或许邓小甲的到来还是有些作用的 , 深夜十二点,缪启泰终于愿意离去。临走前,留下高师守在ICU门口 , 天亮再让吕姐换班,一有什么情况马上通知他们。
  缪家人在医院连轴转了两天,秦明明终于从ICU转回普通病房。虽然没有多少好转 , 不过总算稳定下来 , 再加上医生给的药比较对症,病还是在一丝丝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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