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听到了哭腔,亦或者颤抖 , 但他没敢抬头 , 人生第一次 , 这个可以顶天立地的混账低下了头颅 , 他甚至没敢抬 , 仿佛那头颅有千斤重。
是啊,千斤重 , 在重,又怎么重的过八年的守望。
“八年了 , 他还是没回来 , 每年就那么几个电话回来 , 寥寥几句话语,没有那么多嘘寒问暖,爸爸妈妈反复的告诉我,没事。”
“但我知道 , 他们也怕,怕这那电话是假的,因为人要是还活着,怎么可能八年都不回来。”
“爸爸妈妈拖不少领导熟人找了不少关系,却找不到哥哥当兵的半点资料,他们都说,我哥哥可能出事了。”
“出事了?我不信,我哥哥很厉害的,真的很厉害的!”
张念扬说得相当肯定,张扬甚至可以听得出她的嘶吼 , 她在无数个夜晚无数次这么对自己诉说过,或许 , 在她的眼里 , 她哥哥 , 大过全世界。
“怪他么?”张扬强忍住内心的心酸 , 他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 , 甚至恨不得给自己两拳,世界闻名的狮子王座呵 , 竟然是个这样的混账,他还有什么脸面耀武扬威。
抽泣了几声 , 张念扬相当乖巧的摇头 , 那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 泪水虽然依旧止不住的下落,可她却看上去那么的幸福。
“不怪,我哥哥是个顶天地里的男人,他要是还活着 , 就一定有他的事情,该回来的时候,他就会回来。”
话不多,也很轻,却如同原子弹一般轰击在张扬的心头,张念扬没有发现,他在流泪,不止脸上,更与心中 , 张扬甚至想要嘶吼到痛哭,他恨不得一把抱起眼前的张念扬 , 大声的告诉他 , 自己就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混账。
可是他不敢。
是的!不敢!多么委屈的两个字 , 却与此时绽放。
他怕遇到小丫头那嗔怪中带着恼怒的目光 , 亦或者责怪 , 亦或者其他。
念扬,念扬 , 他怎么会这么蠢,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就应该知道一切!
浓郁的负罪感与张扬身上产生 , 他几度张口 , 却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或许 , 再多的话语,再多的道歉,再多的补偿,与那八年守望面前 , 都显得那般无力。
张扬甚至可以清晰地知道,那个他上车的路口,是张念扬儿时,唯一的游乐场所,她生怕自己离开一会儿,就会错过哥哥归来的身影。
抽泣,还是抽泣,张扬感觉自己真他娘的不是个男人,怂到没边 , 明明哭的像个孬种,却连一点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气氛与这一点一滴中度过 , 最终 , 一阵吵吵嚷嚷与这片寂静中响起 , 张扬的内心忐忑 , 根本无暇顾忌其他。
这帮人是从车厢门的位置过来的 , 领头的正是刚才那个头儿,背后或男或女 , 或老或少尽皆存在,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儿 , 从进这车想开始 , 就反复的眺望 , 显然是在寻找着什么,直到那领头儿的看到张念扬的时候,才眼睛一亮。
那偷儿朝着身后搭了个眼色,顿时一个小年轻心领神会 , 一路小跑过来,满脸焦急的模样儿,在张念扬那泪痕未干的呆滞脸颊中,一下子跪倒在地,哭嚎着。
“媳妇儿,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对你,你原谅我吧,咱别整离家出走那一出了行不行 , 你看咱爸咱妈都担心成什么样了。”
“你谁啊,我不认识你啊。”张念扬小脸儿一惊 , 方才的哭腔还没消去 , 声音有些颤抖。
“媳妇儿 , 你别闹了 , 我错了还不行么 , 你别这么对我,我以为你说的是气话 , 这不,看到你真走了我鼓捣咱们一家追你来了 , 生怕你出什么事儿。”这小年轻还是一脸委屈的模样儿 , 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顿时 , 四周三三两两的落下了警惕的脸颊,也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在看不懂那可就真智商有问题了,很明显啊,小两口吵架 , 媳妇儿离家出走,一家人放心不下,来找来了这不是,不过也是心大,这么多人车票钱得多少。
你说这小年轻也是,这么水灵一个媳妇儿,咋就不懂得好好珍惜呢?
这时候,那来势汹汹的一群人当中,也有人说话了,带着歉意和惋惜 , “是啊,弟妹 , 你看建国他都认错了 , 你也消消气 , 以后再有这事儿你告诉我大哥 , 我削他 , 反了他了还。”
“对,儿媳妇儿 , 爹在这儿给你立个字据,我也不怕丢人 , 我拿我这张老脸今天在这儿担保 , 也请各位亲戚里道给我做个见证 , 以后我这儿子再有什么对不起我儿媳妇的对方,我先不认他这个儿子!”人群中一个老头说得那叫一个慷锵有力,一字一句的保证,听得四周人一个劲儿的点头。
很明显么 , 人家这家人诚意满满,一看这公公就知道是个明事理的。
不少人也是好管闲事,以为热心肠的帮腔,车厢就这么大,这种事情传遍这里用不了多久。
“是啊,闺女,你看你爹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别犟了,回家吧。”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 小两口过日子,磕磕碰碰是难免的。”
“小两口吵架么 , 床头吵床尾和 , 丫头 , 别置气 , 要不然到了以后 , 你连后悔都来不及。”
四周的话语险些将张念扬淹没,看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 , 她怯生生的缩了缩身子。
“我真的不认识你们,你们认错人了吧。”
“媳妇儿 , 别闹了 , 你要还生我气 , 你打我,打我,只要你能消气,什么都好说。”这小年轻表情上适时地升起一抹慌神 , 那慌乱中带着三分焦急的姿态拿奥斯卡影帝简直绰绰有余。
或许是为了一切更真实,他就那么跪倒在地,靠着膝盖往前挪动了两步,抓着张念扬的手就要动作。
“你别过来!”张念扬感受到了恐慌,眼前的一切终于让她感受到了不对劲,蜷缩的小身子与铺位中一度退无可退,看着那伸来的魔爪,说不出的惊恐。
“臭丫头,回不回去 , 反了你了,做我们家的媳妇儿委屈你了?”人群中一个老婆子说话了 , 带着中老年妇女特有的刻薄。
“闭嘴 , 怎么哪儿都有你。”那老头儿瞪了一眼那老太婆的方向 , 眼神佯装嗔怒 , 那老太婆更是相当配合的翻了个白眼儿 , 这一唱一和的姿态不知道迷惑了多少人。
人群中终于有些自以为是的圣母看不下去了,将自己架在道德的制高点 , 居高临下的审判。
“你说说这闺女,怎么好话赖话都不听呢 , 你老公一家都做到这地步了 , 你还想怎样 , 总不能让你公公给你跪下磕个头认错吧。”
“就是就是,闺女,做人不要太过分,虽然你占着理 , 但也不能得理不饶人不是。”
“闺女,做人得留三分底线,差不多得了。”
人群的声势一度一面倒,所谓三人成虎,四周的声势一度一面倒,张念扬那恐慌的神色终于演变成了恐惧,至今为止的她,甚至还没搞清楚眼前的情况,但人类特有的危机感让她感到了分外的诡异和不舒服。
她焦急 , 恐慌,以及彷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