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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第52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洪氏一听,心里哪敢相信。
  李大麻子就道:“主子,小穗儿是疯魔了!她不过半个的一个孩子,是装不了,骗不了人的!”洪氏信得过李大麻子 , 听了他的话 , 遂半信半疑地看着小穗儿,疑惑问:“大麻子,她怎么竟疯了?”
  因有另一个车夫在场,李大麻子也不好细说,因就含糊对洪氏道:“这个,我也不知。但从小穗儿的口中,我听说大少奶奶也不知为的什么事,竟是跳了崖了!小穗儿大概是受了刺激,因此失了心疯了!”
  那小穗儿听了 , 身子更是转着圈圈 , 口里大声叫道:“跳崖 , 跳崖,大少奶奶是跳了崖了!”她越说声音儿越大,神情愈发狰狞,只唬得跟着洪氏的车夫看得傻了眼。
  什么?大少奶奶竟是跳了崖了?这到底是怎么了?他是个下人,便结结巴巴地对洪氏道:“姨娘,您听见吗?大麻子说大少奶奶跳了崖了?这——这可是天大的事呀!”
  洪氏听了,佯作镇定,便顺水推舟地装作惊诧:“可不是天大的事?不过就是跟着我去寺里上个香,许个愿,哪里就惹出这样多的事儿来!大少奶奶到底为了什么要跳崖呢?她在府里 , 不是呆得好好儿的么?”洪氏说着,便掩着胸口,看着小穗儿,又叹息道:“这真是晴天霹雳!这个当口,偏偏小穗儿这丫头却疯了!一点儿线索也没有,这叫我——叫我如何更老太太交代呀?这不是坑死我了吗?”
  洪氏说着 , 一撇儿嘴 , 再一拍大腿,干脆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了。她这哭可是哭得呼天抢地。那车夫见了,就瞅了李大麻子一眼,畏畏缩缩地上前,对着洪氏道:“姨奶奶,虽如此 , 但到底要赶紧回去,去禀告老夫人!”
  李大麻子见了 , 就上前将小穗儿的手捆缚住了 , 方对洪氏道:“小穗儿疯了。这样的人,还是不要让她自由行动的好。”
  李大麻子见前无退路,已然决定一条道儿地走到黑了。洪氏见大麻子妥当,心里便放心不少。洪氏就道:“也罢,如今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好歹还是回去要紧。大麻子,你将小穗儿关进车里去。一切等老夫人发话!”那洪氏就又上了车。待拉下帘子,洪氏就在心里思怔:今天这事儿办得却也利落。唯一的麻烦,便就是小穗儿了。洪氏本来想着,纵然小穗儿知道了 , 那也没什么打紧。她自信能够堵住小穗儿的嘴。
  但现在小穗儿却疯了。看她的情形,十有八九是真疯!这疯了的人,言语行动比正常的人,更是胆大胡诌的!这万一不经意之间,泄露了什么 , 那反倒不好了!因此,洪氏心里又提了起来!
  她想了又想 , 忽然就笑了起来。她自言自语道:洪氏呀洪氏,真正你也傻了!这疯了的人,说话如何叫人相信?她的胡话,听上一听,也就罢了!
  因此,这来回周转的,洪氏心里更笃定了。大麻子顺当将白秋漪铲除了!这对她可是说不尽的好处!
  马车也就到了柳府门口。洪氏一下马车,‘哇’地一声 , 就哭开了!那声音之响彻 , 柳府的各个角落儿,俱都能听见!
  老夫人幽幽睡了一个下午的好觉 , 可是给洪氏给搅醒了!老夫人皱着眉,睁了眼,问身旁伺候的随喜:“谁呀?这样大的声音?这是哪个不知礼数的丫头?”
  那随喜也就细细听了,便笑了一笑,将老夫人小心搀扶起榻,方道:“老太太,这似乎是洪姨娘的声音呢!我再不会听错的!”
  老夫人也就聆耳一听,果然如此。
  同贵知老夫人醒了,也就拿了洗漱之物过来了,伺候老太太梳头。同贵看着镜里的老太太,便道:“老太太近日看着精气神可是不错。这头发又变得乌黑乌黑的了!”
  老夫人听了 , 就笑:“这是我染的!你这丫头,我三天前染的头发,你怎么忘了?还尽说开心的话哄我?”
  同贵不比随喜,是个机灵的丫头。她听了,就放下梳子,笑道:“奴婢却是忘了!不过 , 虽是染的 , 但到底看着人年轻!老夫人看着,竟是像从画儿里走出来的一般!”
  杜老夫人听了,就呵呵地笑:“你这丫头,竟是会哄我!这画儿里都是那些年轻的姑娘,我这样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婆子,如何像画儿里的人?你这拍马屁,可是拍到马腿上去了!”
  同贵就笑:“老夫人,您这话也是说得偏了!真正那些画儿里,除了十三四岁的年轻姑娘 , 却也有端庄富贵的夫人太太们!在奴婢的眼睛里 , 老太太和那些四十开外的诰命夫人一样,都是极好看的!”
  老夫人听了 , 就又笑了一声方,方道:“我不敢和她们比!真正我是个苦人儿!”老夫人说着说着,却不禁感叹起来了。
  随喜倒了洗漱的水,过来了。听了老太太这样说,也就打趣道:“老太太都是苦命的人儿了,那我们几个又当如何?”
  不想洪氏一路走,一路仍旧嚎哭。老夫人本想不理的,但听了这声音实在觉得嘈刮,因就对随喜同贵道:“到底她是怎么了?这竟是不是哭,竟是杀猪般地嚎叫!且将她带来,我得问问!”
  老夫人说着 , 就站了起来,这右眼的眼皮儿就突突突地跳个不停。老夫人便觉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有气无力地又坐回了榻上,且等着洪氏进来。
  今儿个,新任的海陵城知府本要来拜访的,但都准备停当了 , 却又得了消息 , 说知府大人临时有事,又来不了了。
  老夫人因就闷闷起来,叫墨染和青城可自回房,自己也回了静心苑,深深睡了一觉。
  洪氏果然也就一路嚎哭着进来了。她见了老夫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老夫人见她的脸都拉成了个猪腰子样,就不耐地问:“你是怎么了?可给我好好说话!”
  洪氏就扭着脸,耷拉着头一字一句回:“老太太 ,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那边厢 , 柳墨染遂在书房静心写字。这几日 , 他便照着几本古书练着小篆。近日恰好抄到《越人歌》的那几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柳墨染心里诵读了几遍,心里就怔怔起来。他停了笔,看着这两句诗,心里一时缱绻万千。自己心里,对秋漪当真已存了情意而不知么?
  心有所思,他便写不下去了。幽幽站了起来,他便朝窗外看去。轩窗外,依旧是花红柳绿蓊蓊郁郁的一片。可时节到底是秋天了。
  算来,秋漪在府里已呆了两月了。两个月 , 不长不短,自己的身子一日一日地好了起来,是时候她走了。
  秋漪既走,他希望是正大光明的。偷偷摸摸不是他柳墨染的风格。不管怎样,总是是要告诉奶奶一声儿。本来 , 他是想先斩后奏的。但现在想来 , 为了尊重秋漪,一切还是提早说清了的好。
  今日,秋漪也不在府里。不如,索性就去奶奶房里,将话儿挑明了吧。虽知奶奶会伤心,但他到底不能拂了自己的本心。秋漪,她值得更好的。
  柳墨染想着 , 便离了屋子 , 缓缓出了落雪轩。一想起秋漪 , 他的心里就有沉沉坠落的不详感觉。
  他到了静心苑,那洪氏对着老太太,已说出了秋漪落崖一事。
  老夫人听了,半点不信。她只是拄着拐,对着地下的洪氏咒骂道:“不要脸的下作娼妇,好不好地竟诅咒起秋漪来了!你还算是人吗?你赶紧叫秋漪语过来,我要和她说话!”
  洪氏见老太太的气得手都颤了,心里愈发有得意的满足。她苦着脸儿道:“可是,老太太,到底秋漪是真不能回来了!这话也不是我说的 , 老太太你若不信,只管去问李大麻子和小穗儿。”
  老太太一听,握着拐杖的手,差点不稳了。想洪氏也不会这番胆大!莫非——莫非秋漪真的出了什么不测?老太太受不住,脚下就一个趔趄 , 随喜和同贵赶紧过来扶住了。
  “洪氏 , 这可不是什么玩笑之事!你赶紧地,赶紧地将小穗儿叫进来!我要好生盘问她!”
  洪氏就在后头对阴阴说道:“老太太,只怕小穗儿来了,也问不出什么!真正,今儿这事儿也是说不出的蹊跷!”
  “为何?”老夫人竭力控制着声音。
  “小穗儿受了刺激,疯了!”洪氏掩饰着得意。
  “什么?”老夫人终于受不住,猛然就颓然坐了榻上。
  那洪氏就趁势道:“如今,也只有李大麻子知道一点!不如,老太太将他叫进来 , 好生问问?”老夫人听了 , 心如刀割一般 , 她颤抖着手,缓缓而又沉重道:且将小穗儿也叫进来!”
  一时,李大麻子也就进了来。小穗儿疯疯癫癫的,由一个婆子搀扶着也到了。倒了外堂,李大麻子跪下了。小穗儿嘻嘻笑着,那婆子死死将她也摁下了。
  老夫人叫人将帘子掀开,看了看李大麻子,又瞧了瞧小穗儿的眉眼,便问洪氏:“她果真疯了?”
  “果真疯了。”洪氏边说边起了来。
  老夫人便郁郁地问李大麻子:“你且将你知道的,不如都说出来。”
  李大麻子看了里头站着的洪氏,就低了头 , 慢慢道:“回老太太,今儿个大少奶奶坐了车,也看不出什么不妥。可到了一条僻静的小道,大少奶奶就说要带着小穗儿下车去买些东西。奴才听了,自然不敢不听。奴才便停了车在一边等。可左等右等地 , 大少奶奶也没有过来。奴才想着 , 兴许大少奶奶带着小穗儿另雇了车,径直去了寺里,也未可知。因就打马也去了寺里。不想,见了姨娘,却是不见大少奶奶,奴才慌神了!便又回原路去接,坐左寻右寻的 , 总是寻不见。这马车一走就走到了一条通往山崖的岔道。在岔道口 , 奴才就看见小穗儿一个人 , 疯疯癫癫地过来了!她一边指着山崖,一边告诉我,说大少奶奶跳了崖了!奴才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得将小穗儿带了先找姨娘去。奴才知道的就是这些。”
  李大麻子虽口拙,但此番说出的话,叫人听了,还颇有条理。洪氏在里头听了,更是得意。心想:看不出,这个李大麻子 , 看着笨笨拙拙的,口才儿竟也不赖!自己竟是小觑了他了!
  洪氏又悠悠想:不过自己到底没看错他。秋漪还是被他弄得死了。这大麻子,以后自己可要更多多‘仰仗’他了!
  老夫人听了,只觉五雷轰顶。这个大麻子,是府里出了名儿的老实人。他的话,十之七八不会有假。秋漪跳崖?这怎么会?她不是一直好好儿地呆在府里的吗?难道说,嫁给墨染 , 她心里一直不愿意的?心里有委屈 , 但又想说,也不敢说?无可逃脱,因就想到一死了之?
  如果然如此,那她可就罪过了!李大麻子刚说完,老夫人的泪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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