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黎俊浩

　　第二天安妙然的日程被安排的很简单，无非还是送汤伺候着勃拉特 , 果真和安妙然猜测的一样，傅恒升瞅准了时机给勃拉特喂安眠药，每次过来的时候勃拉特一直在睡眠的状态，傅恒升则是不客气的喝完了所有的“福利汤药”。
　　特意过去看了一眼对面的病房 , 现在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傅恒升告诉安妙然，对面好像是今天差点出了人命，那个小孩子再一次闹着要自杀。
　　地面上还有深红的血迹 , 看着跪倒在一边的老妇人 , 安妙然想到还有昨天晚上那么冷的天气，还要在外面摆摊。
　　鼻头有点酸，安妙然走过去，扶起来那个妇人，“没事吧？”
　　“是你？”还是认出来面前的安妙然正是昨天晚上光顾自己的客人，“呵呵，让你看笑话了。”
　　递过去一张面纸，“先擦擦眼泪。”
　　妇人刚刚经历过紧张的情绪，手指还是颤抖的，语无伦次 , “好在这次被发现的早，差一点就……”
　　已经听说了，割腕！黎俊浩手腕上本来就有一个疤痕 , 这次怕是还要再多一条，安妙然还是斟酌的开口“那个，其实我是一个精神科的医生，要是你相信我的话 , 或许可以帮上忙。”
　　还在擦眼泪的妇人听到这边，差点再次激动的哭出来，“真的，你真的可以帮我们家的俊浩？求求你 , 求求你，这孩子根本就是听不进去任何话！”
　　看着对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期待 , 眼睛里面亮晶晶的泪水还没有完全擦干。
　　“这个，我也是没有办法保证，我只能是尽我自己的力量。”安妙然开口，“我以前接触的病人没有这样的症状。”
　　“医生，求求你了，不管是什么方法，只要能够救救这个孩子，我都愿意！”妇人的情绪激动，不停的恳求安妙然 , “我真的经不住，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离开我 , 回到那个所谓的真实的世界。”
　　“那孩子，本来应该是很优秀的，现在却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妇人开始一件件的说着黎俊浩优秀的成绩，都是安妙然在网页上找到的那些光荣的年级第一 , 市三好，还有国家级的奖学金。
　　“我会尽力的。”
　　安妙然下午的时候就过去找了黎俊浩的主治医生，是一个老学究，“你过来询问黎俊浩的情况？”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架，“你是谁？”
　　安妙然立马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 “我是S市的一个精神科的医生 , 我想这件事情上面是不是可以帮上一点忙。”
　　“哼，大名鼎鼎的安定医院医生，怎么会屈下身子来我们这个小医院帮忙？”不知道为什么，安妙然感受到面前的这个老学究好像对自己医院很有意见，说话的声音立马变得小声，“咳咳，我就是想要帮助那个病人。”
　　“帮助，你要怎么帮助？说的倒是轻巧，小姑娘 , 你还是回去你自己的医院吧。”根本不愿意和安妙然多家交流，直接叫安妙然走人。
　　被轰出来的感觉过于奇妙 , 安妙然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面前的这个老学究，只能打电话给主任求助，“主任，问你一件事情啊，你知不知道一个叫什么陈子谭的医生？精神科的？”
　　主任那边声音都是闹哄哄的 , 明显是在敲麻将。“你说谁啊？说大声一点。”
　　“名字是陈子谭，年纪蛮大的，看上去比你还要大一点，对了 , 现在是在H市的市区医院里面。”
　　“陈子谭？”主任好像是思索了一下 , 随即开口，“你说的是他啊，怎么了？”
　　“不是，我这边有些事情想要摆脱他，只是他好像不愿意帮忙。”
　　“不愿意帮忙都是应该的，这件事情你找郭晓美，你叫郭晓美打一个电话给陈子谭就好了。”安妙然不明白说这话的逻辑何在，说起来郭晓美，最近一直安分守己，真是可怕的女人 , 那般招摇的性格，居然可以收敛的这么好。
　　安妙然始终还是不敢和郭晓美通电话 , 只能是在扣扣上找郭晓美，好几个窗口抖动，对方还是没有丝毫信息。
　　安妙然有些着急，再次发了一个窗口抖动 , 这次终于收到了回复，“安妙然，你有毛病？”
　　“郭晓美，我找你有事情啊，你认识一个叫陈子谭的？”这条消息发过去 , 安妙然等了很久 , 终于再次看见郭晓美的回复，“有事？”
　　只能说了事情的经过，期间郭晓美的头像一直都是暗着，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等到安妙然敲字快要累死的时候，安妙然惊愕的发现，郭晓美……下线了！
　　顿时心情悲愤，果然还是和这个郭晓美不对盘！愤愤的想要关电脑，手机铃声突然想起来，陌生的号码，条件反射的想要挂掉 , 一直响的不停。
　　安姨妈扯着嗓子在客厅喊，“安妙然，你电话响了不知道接！”
　　立马接过来电话，“你是谁？”
　　“你就是安妙然吧 , 那个安定医院的医生？白天你和我说的事情我答应了，之后黎俊浩就是你负责了。”
　　有点懵，白天态度那样生硬，晚上的时候就变了？“真的是陈子谭医生本人？”
　　“不然你以为我是谁？”对方语气一下子变得再次尖酸起来，“小姑娘 , 这个病人是你自己要求的，最后要是医治不了就是你自己的问题。”
　　安妙然立马确定，电话里的那个果然是白天的陈子谭，还是好奇的开口 , “陈医生 , 我就问一句，为什么你态度变化的，恩，这么微妙？”
　　“安妙然是吧，你都已经把郭晓美找过来了，你还希望我说什么！”
　　郭晓美，关郭晓美什么事情，还是说，刚刚郭晓美下线其实是帮着自己处理了问题？这是安妙然第二次开始觉得郭晓美还是一个好人。
　　解决完了事情，安妙然心情放松，接着在电脑上看了一遍《盗梦空间》 , 华丽的盗梦剧情，还有强烈的代入感 , 想着怎么可以解决黎俊浩身上的问题。
　　另外一边
　　郭晓美正躺在沙发上，护士长端过来一盆水果，全是郭晓美爱吃的，“怎么了？心情不好？”
　　“恩，就那样 , 刚刚安妙然找我。”随意的拿起来一块水果，一口咬下去，“叫我帮忙。”
　　护士长不在意的笑笑，“你现在倒是和安妙然相处的不错。”以前郭晓美和安妙然水火不容的性格 , 全医院上下都是一清二楚 , 两个女人无时无刻都是站在话题中心的位置。
　　郭晓美脸抬得很高，“谁和她关系不错，一个胖子而已。”
　　“现在已经瘦了。”
　　“哼哼，还是比我重！”郭晓美属于典型的骨感，身上除了几个比较关键的部位，其余地方倒是瘦的精致，把脸埋在心爱的人怀里，郭晓美开口，“安妙然叫我刚刚去找了我姨丈，还是被那个老头子骂了一顿！”
　　语气说不上友好 , 甚至带着一点心酸，“老头子天天说我坏了他名声 , 呸，也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生，有什么名声可言！”
　　知道郭晓美说到了自己的伤心事，护士长安慰，“好了 ,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反正我没有忘记，当初那个老头子不是一心想要和我断了来往的！今年还打电话叫我回去！反正我不要回去！”
　　也是无奈的语气，“他是你亲生父亲。”
　　“就算是亲生的又怎么样，当初还不是嫌弃我？”郭晓美似乎是想到什么很伤感的事情，居然趴在护士长的怀里哭出声音 , “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很讨人厌？”
　　连忙安慰 , “没有，我喜欢你。”
　　“可是，除了你，没有别的人喜欢我了。”
　　“你只要有我就够了。”似乎是在郭晓美的脖子下呢喃的开口，烟花怦然爆炸，郭晓美没有听见后面的这句话……
　　两个人抱在一起，外面的烟花灿烂，却是显得室内格外的凄凉。
　　安妙然换上属于自己医生专用的白大褂，调整好自己的面目表情，回头却看见了自己姨妈姨妈一脸奇异的神色 , “安妙然，你不要告诉我你体重又回去了那个只能穿白大褂的身材？”
　　“不是啦，今天是有病人！”
　　“你当你姨妈不知道，现在大过年的你还在休假 , 你哪边过来的病人？”自然不相信安妙然这样的鬼话，逗我呢！
　　安妙然所在的医院是在S市，老家距离S市光是坐飞机还要几个小时。“安妙然，你和我说实话，你要干什么去？”
　　“都说了是一个病人。”迫不得已，只能再把黎俊浩的病情再说了一遍 , 换来的果然是自家姨妈姨妈嫌弃的眼神，“安妙然，你是不是缺心眼，平时在家里面干家务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这么勤快？现在倒是主动揽活在自己身上啊！”
　　“哎呦 , 姨妈 , 你不用管我了，晚饭我就不回来了啊。”急忙摆脱，安妙然匆忙出门。
　　久违的穿上了自己的白大褂，安妙然有点不实在，别扭的样子被傅恒升嘲笑了很长时间，“呦，安妙然，你这样是闹哪一出啊？”
　　“要你管！”白了一眼，安妙然只有在傅恒升面前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张口说话，“勃拉特还在睡着？”
　　傅恒升指了指那边的方向，“醒了 , 现在上厕所。”
　　醒了？顿时诧异，傅恒升的小心眼，不是一直喂勃拉特麻醉药还有安眠药的吗？今天怎么还会醒过来？
　　察觉到安妙然狐疑的眼神 , “你知道的，喂药这种事，干多了，被当事人发现了呗。”说的没有一点紧张 , 更加没有忏悔的意味。
　　“你怎么让他一个人上厕所？”勃拉特是腿部受伤，活动不方便，傅恒升还这样折腾病人，“傅恒升，当初我就不应该答应叫你来照顾！”
　　“啧啧啧 , 你这样说就是不厚道了啊 , 说的好像你照顾的多情愿一样，哥哥不是顺带帮你解决了麻烦。”正在说话的时候，勃拉特从厕所走出来，因为身体上的不方便，勃拉特每走一步都要迟疑很长时间。
　　安妙然立马扶了过来，“你要上厕所，直接叫傅恒升扶着你，实在不行，可以叫护士 , 怎么一个人就进去了。”
　　安妙然语气里面带着埋怨的味道，勃拉特感受到对方的关心 , 笑着开口，“没事的，都是小伤，要不是某些人刻意的话 , 现在……因该早就出院了。”
　　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傅恒升，全然没有半点尴尬，“咳咳，看着我干什么？我真的很用心的在照顾啊。”
　　“确实 , 多谢你近日关心的照顾。”关心两个字 , 安妙然听出来勃拉特说的很重，咬牙切齿。
　　不自觉的缩了肩膀，说到底，还是自己的责任。小心的瞅了瞅现在的气氛，“我还有事，我去对面看看。”
　　“安妙然，你最近在忙活什么？我怎么看见你去对面病房比我们这边还要勤快啊，我可是告诉你，对面的那个小男孩才是十六岁。”
　　“傅恒升 , 收起来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鄙视的开口，“黎俊浩是我的病人 , 现在我是他的主治医生，肯定是要观察情况的。”
　　傅恒升睁大了嘴巴，“开玩笑呢，你不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吧。”
　　“哼 , 我就是愿意！”懒得和傅恒升解释太多，安妙然径直走出大门，快要到门口的时候，不放心的再次吩咐 , “傅恒升 , 好好照顾你的病人，不要再动一些小手脚！”
　　傅恒升笑眯眯一口承诺，“知道了。”眼神还是不怀好意，安妙然，你真的这么关心勃拉特？
　　哼，有什么好的！长得没我帅，还不是土生土长的，中西合璧杂交出来的家伙！
　　病房里面的黎俊浩正在挂点滴，应该是营养液，昨天自杀闹出来的动静太大，老一套的还是黎俊浩的母亲一直在身边照顾着。
　　“阿姨，现在怎么样了？”安妙然走进去 , 看了看吊瓶，稍微放慢了黎俊浩的点滴速度，“现在睡着了？”
　　安妙然注意到他手上厚重的纱布 , 上面隐约的还渗透出来血液，看来昨天确实割的挺深的，“阿姨，你很久没有休息了 , 后面的我帮你照顾。”
　　对方明显不好意思接受这样的情面，“不用了，小浩待会应该醒了。”
　　黎俊浩的母亲是典型的美人胚子，只是因为现在的风霜 , 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忧愁 , 眼睛里面始终充满了担忧。
　　“不用了，你昨天摆摊应该很长时间了，现在去休息吧，后面的我照顾，你晚上还要摆摊。”安妙然明白面前这个女人的难处，家庭的重坦压在她身上，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太过艰难，更何况是目前的情况。
　　“没事的，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 真的醒了我会通知你的。”就这样，黎俊浩的母亲被安妙然安置在一遍的护士房间休息 , 自己则是搬过来《盗梦空间》一遍遍的开始温习，希望自己可以在里面找出来什么。
　　“你在等待一列火车，一列把你带向远方的火车，你希望知道火车会带你到什么地方，但是你不知道……”
　　安妙然来来回回看了这段很长时间 , 黎俊浩属于严重的代入情节，这点倒是挺相似电影里面的女主角，严重不相信目前的世界，如果只有死亡是回到现实世界的唯一方法，假设自己真的营造出来一个死亡的假象？
　　安妙然仔细思考这样的可能性 , 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黎俊浩已经醒过来 , 眼睛死死的盯着屏幕，“你在等待一列火车，一列把你带向远方的火车……”
　　他的口语很出色，念出来这段台词完全没有生涩的感觉，看得出来之前的成绩果然很优异，市三好念起来英文还真是流利，“你很喜欢这部电影？”安妙然尝试着找到自己和他之间的话题，“我看了不少遍，觉得，这部电影 , 恩，很不错。”
　　天生智商的问题 , 安妙然描述自己的喜欢，只能是‘还不错’这样的形容词，“这不单单是一部电影，这是真实 , 难得一见的真实。”
　　他说话的时候很认真，执拗的陈述自己的观点，“你们所有都是错的，可悲的是这世界上只有我知道这样的事实 , 我做不到永远沉浸在梦里。”
　　安妙然知道黎俊浩个人又一次开始自发性的带入情节 , 也就顺着法阵，“只有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
　　“不是死亡，是重生，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会看见新的世界，难道你就不期待我会看见什么？”
　　能看见什么？屁话，人死了还有什么！安妙然忍住内心的吐槽，“或许现在就是你说的真实，或许世界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
　　黎俊浩表情突然变得疯狂，癫狂的笑容似乎是在嘲笑安妙然的无知，“哈哈，你不懂 , 你什么都不懂，你不知道这世界的真实！你才是最可悲的！”
　　“黎俊浩，电影只是电影 , 现实就是现实……”后面还要再说下去的时候，安妙然被黎俊浩直接打断了话茬，“呵呵，你以为什么是真实？我不相信 , 这个社会太丑陋了！真实的世界不可能是这样的！假的都是假的！”一阵疯狂的尖叫之后，安妙然又听见了他的叹息，“幸好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安妙然愣住，黎俊浩这么消极厌世 , 原来是因为这个社会的丑陋吗？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拿出来什么样的理由说服黎俊浩 , “哼，你又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来劝我？你想要告诉我，你内心不曾有过一点一丝的污点？笑话，这肯定不是真实的世界！”
　　窗外永远的喧闹，这个城市还在浮躁，一如现在自己的心境，被剥开来说，每一个人都是那样可笑。
　　黎俊浩，如果说整个世界都是丑陋的，那么你又是看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