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人不好惹

　　 翌日一早，夏十六夜是在一片刺目的阳光中醒过来的。
　　“我昨晚……喝大了？”她头痛欲裂地撑扶着身子起来 , 望着一地碎了一地的酒壶酒杯 , 又低头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盖在身上的官服。
　　夏十六夜是清楚自己性子的，一旦喝醉了哪里还记得怕着凉给自己盖上衣物？何况盖的还是官服……
　　难道说她没醉？招贼了？
　　夏十六夜心里一惊 , 连忙跳下床，她的圣旨和调任状！
　　扫了眼还在桌上的圣旨以及调任状，她松了口气 , 将茶壶里的茶一饮而尽 , 随后细细回想着昨夜回来之后的事。
　　“记得那个时候小二说有人要见我？还是我朋友？”夏十六夜眼珠子转了转 , 还没纳过闷来 , 就被外面传来那吊儿郎当的声音断了思绪。
　　“十六夜 , 醒了没啊？这都日上三竿了 , 那准备交接的知府和师爷保不准都去雪兰阁溜达一圈了 , 你说说你 , 带着圣旨调任状偏偏又不住上头安排好的驿馆，跑来这劳什子客栈 , 就算是天字号房 , 可也终究不如人安排好的舒坦啊。”
　　夏十六夜一听就知道是靳轩，絮絮叨叨偏偏语气里透着一副不着调的慵懒，方才还在暗恨，乍闻之下芳心大乱。
　　“吱呀”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形略显消瘦的男子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乱糟糟的长发不知道几个月没洗随意地搭在脑后，就连唇上的胡渣也好久没修理过，他自然而然地走了进来，嘴里还在碎碎念……
　　“这人啊，一定要勤换洗 , 不然身上会臭的，尤其是你们女人 , 你这来长安身边也不带个丫鬟 , 叫小二来吧我又不放心，打水这事还得本大侠亲自出马……”
　　夏十六夜翻了个白眼 , 压根没搭理这货，寒着脸穿戴官服 , 等水盆放下了 , 她就洗洗脸 , 然后将青丝绾上 , 自始至终没看一眼他。
　　“喂喂 , 你不是吧，生气了？”
　　一张滑稽逗趣的鬼脸冒了过来 , 夏十六夜依然不理 , 埋头整理身上的官服。
　　靳轩情知自讨了个没趣 , 又摆出一副认错的样子，苦着脸道：“大人 , 您明鉴啊 , 我这种乡下人一辈子也没进过帝都，这一进来就被此地的繁华给吸引了，忍不住就……”
　　“就一溜烟地跑去青楼了？”夏十六夜抬了抬眼皮，不冷不热道，“把你身上的胭脂味处理干净了再扯谎。”
　　靳轩讪讪一笑，有点尴尬道：“切磋音律，切磋音律……”
　　夏十六夜讥笑地转过身正视着他，一字一顿道：“你去哪，去做什么，和老娘没有半毛钱关系，要你解释了？”
　　面前的仿佛是一只怒而不发的雌虎，靳轩缩了缩脖子不敢正视，心里想着：刚才你那冰块的架势可不就是要听解释吗？女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
　　夏十六夜美目一横 , 含威道：“但是你要记住，我们是官！做官就要有做官的样子！那种风花雪月之地也是你能去的？”
　　靳轩连连称是，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穿上。”夏十六夜瞥了他一眼 , 没好气道 , 心里却为自己找的借口义正言辞教训了这个王八蛋而窃喜。
　　“这什么？”靳轩愕然地瞧着扔过来的衣服。
　　“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官 , 当然是官服啊。”夏十六夜理所当然道。
　　“我也有？”靳轩一脸的惊喜之色，迫不及待的就要试穿 , 那般模样竟和小孩得了糖一般 , 甚至一边穿戴还一边碎碎念“衣服不合身啊 , 咋这么紧？喂喂，这腰也太宽了点吧？确定这是给我的？”
　　夏十六夜脸蛋微红地转过身去 , 心里羞恼地想着：废话！老娘又没摸过你身子，全凭眼睛看的能准哪去？
　　不过瞧这王八蛋的觉悟 , 她有些后悔求她父皇加订了一套捕头服了 , 不错 , 捕头！这是她答应回长安的条件之一。
　　夏十六夜打量着铜镜里换上官服的自己 , 知府在大夏是正五品官员，穿的是鸳鸯补服 , 那对戏水鸳鸯绣在她官服上便如活了般 , 再加上她那绝色容颜和绾起的青丝，别是一番明艳风采。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下来，她知道靳轩已经换好了官服。
　　转过身的刹那，夏十六夜有那么一刻的失神，芳心一颤：这还是他么……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眼前的男人还是那个讨厌的王八蛋，依然胡子拉碴，但他略微将长发束冠，发梢沿着后背披落，绯红的衣服不大不小 , 腰带将唯一不足的腰处宽大弥补，他略显消瘦也不算帅气的脸庞隐隐透出一股难言的坚毅之色，还有那犹如错觉般深沉的一对眸子……
　　“我去 , 这是捕头的衣服啊 , ”靳轩啧啧称奇 , 又臭屁地跑过来照照镜子，然后自以为帅气地朝夏十六夜咧嘴一笑：“怎么样？帅不帅？”
　　瞧着本人说着和自己眼中完全不搭调的话，夏十六夜一秒破功 , 扶额叹息 , 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头 , 打趣道：“嗯 , 还行吧 , 人模狗样的。”
　　靳轩嘴角一抽 , 夏十六夜已经神气地先一步出去了。
　　“哎你等等啊喂！我不会武功 , 这捕头不合适啊 , 要不当个师爷吧。”靳轩将桌上的调任状和圣旨一把抓在怀里，风风火火追了出去。
　　“谁说捕头一定要武功高了？那还要手下的捕快干什么？你只要听我的话 , 然后鼻子灵就好了。”
　　鼻子……鼻子灵？还要听你话？靳轩嘴都气歪了 , 跟在后面偷偷翻个白眼，你当本大侠是什么了？这女人还在报复！红果果的报复！
　　“哎我说，这早过了交接的时辰了，师爷和原知府会不会走了？”
　　“走？走哪去？老娘不去他们就得在府衙里等一天！难道要抗旨？我父……我禀报皇上不削他。”
　　“……”
　　虽然夏十六夜话说得霸道了点，但事实也正是如此，此刻长安知府衙里，原知府大人和师爷那是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直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那圣旨，他们是万万不敢违背的，那可是要杀头的重罪啊！不过心里的不满也是越积越深。
　　府衙门口 , 一众衙役整齐列队，等的喉干舌燥。
　　“这娘们 , 好大的架子！刚还没上任就来了个下马威 , 老王啊 , 你们这往后日子不好过啊。”府堂里，原知府大人刘季玉斜着眼对一旁的师爷说道。
　　那师爷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实人 , 闻言苦着脸陪笑道：“可能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吧。”
　　刘季玉一声冷哼 , 意有所指道：“圣旨都敢延误 , 来头不小啊 , 连驿馆都不屑于住。”
　　他做了长安知府近十年 , 长安作为帝都 , 油水丰富 , 他自是捞了不少便宜 , 加上平日里太平的很，又没有什么大案子 , 可谓过得逍遥自在 , 突然一道圣旨下来要调任沧州，他能对这新知府有好感就怪了。
　　就沧州那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换谁谁愿意？
　　师爷虽然老实，却也是明白人，看来这两位大人还未谋面就不对付上了。
　　刘季玉肥肉挤在一起，怪笑道：“老王啊，你的办事能力我是清楚的，你我共事多年，哪回好事本官把你落下了？”
　　放你娘的屁！你丫是赚足了油水，老子连汤都没喝过几次，上次我儿子重病需钱，我求了你多长时间？
　　老王心底大骂 , 表面上还是得做出苦笑的样子，试探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很简单，让那小娘们在这长安府衙待不下去。”刘季玉淡淡一笑 , 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 道：“届时我再向陛下申请调回 , 少不了你的好处。”
　　老王无奈，刘季玉身为五品大官 , 可不是他能得罪起的 , 虽说要调往沧州 , 但他在长安盘根多年，谁能确保他没个留手？
　　“大人 , 我听说这新来的知府大人在沧州白道上是百姓拥戴、清正廉洁 , 在黑道上是凶名赫赫 , 出了名的女魔头 , 怕是不好惹啊。”老王眨着眼为难，还想推辞：“昨夜被抓来的徐刀疤一伙人您也看见了……”
　　“徐刀疤算什么玩意？那是没犯着本官 , 不然照样抓他！”刘季玉横了他一眼，阴沉道：“有本官在 , 你怕什么？她一个女人再厉害，难道还能目无王法杀了你这个师爷？”
　　话已至此 , 老王只得点头应声，再说下去就是不识趣了。
　　正值此时，府外响起一个高亢的声音：“新任知府大人到！”
　　“哟，来了。”刘季玉双眼一眯，不屑地看过去。
　　却是一个穿着捕头服的家伙大大咧咧闯了进来，见没人欢迎他不由有些尴尬，卯足了劲又吼一声：“新任知府大人到！”
　　静，死一般的寂静！一众衙役看向他的表情就跟看个傻子一样。
　　气氛一时间尴尬到极点。
　　刘季玉拍了拍手，冷笑道：“来啊，我们欢迎新任的知府大人。”
　　顿时一众衙役活络了起来，谁知还没开始喊准备好的口号 , 一个身穿鸳鸯补服的美艳女子负手走了进来，一双凤目在每个人的身上扫过 , 最后定格在府堂上同样鸳鸯补服的刘季玉身上。
　　那般冰冷的眼神竟让被扫过的每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如同一柄锋芒毕露的宝剑！
　　“不必了 , 小女子不敢劳烦刘大人。”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将众人早早准备的心思全部扇了回去。
　　那明明宛如天籁的声音听在刘季玉耳中却冰寒刺骨。
　　府堂内 , 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