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么？”
韩笑抬起纤细的手腕，上面带着卡地亚手镯 , 闪闪发光，手背抚摸着我的额头。
她身体温度不高 , 无论何时 , 总是冰凉的。
她有个习惯，不管什么季节 , 睡觉时都喜欢往身上盖两床被子，仍然深夜冷的蜷缩在一起。
我沉默着 , 强有力的胳膊 , 将她搂的更紧一些，一热一凉 , 彼此的肌肤贴在一起。
韩笑没有拒绝，在她眼里 , 我就是一个半夜将她救走，傻得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 , 斗得头破血流的好心人。
好心人，在这个社会有好报么？好心人，会在这个点，恰巧碰见了她，又恰巧救了她？
凭什么？
韩笑被吓傻了，她没有往这个层面想，躲在我怀中瑟瑟发抖，披在她身上的外套往下缩了些，露出两半坚挺白嫩的雪白。
她躺在一个‘陌生人’的怀抱中，表情是那么的安详 , 并没有触碰到男人时的那种反感。
周围灯光黑暗，我没敢往灯光下面走 , 起码我们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哪怕我蒙着脸 , 她也能通过细节看出什么 , 何况我临时的伪装不是很好。
我可不会天真的认为，一出英雄救美过后 , 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表明身份，会得到她的青睐。
真那样做了 , 换来的可能只是一句半夜尾随她的变态 , 她对我现在这个身份的好感，会荡然无存 , 人心就是这样。
不如以这个‘无名英雄’的身份留在她心里，以后除了许愿以外 , 或许她心里面，会想起曾经有这么一个‘英雄’救了她。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 , 我将她放在地上。
韩笑穿着高跟鞋，扶着墙站住了，双眼盯着我看。
“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我们今晚的第一句交流。
我没说话，摇了摇头，打算转身就走。
韩笑急了，连忙跑过来抓住我的衣袖，我走一步她就走一步，我停住她便跟着停住。
“你不告诉我，那我就叫你蒙面大英雄吧。”
女人心里都住着一颗童心 , 给我取个名字，也是取得这么low。
我指着自己的嘴 , 故意压低声音，啊啊啊了两句。
韩笑瞪大眼睛，睫毛上还挂着眼泪“你是哑巴？”
我点点头 , 拿出她的手机 , 在上面输入一行字：“萍水相逢，你就当今晚遇到一个好心人吧。”
韩笑眼神复杂的看着我：“没想到一个残疾人救了我。”
她自嘲的笑了笑，又说：“我该怎么报答你？”
在她面前 , 我不敢说话，一说话 , 准露馅。
我不想从‘蒙面大英雄’的身份 , 瞬间变成了半夜尾随她的心理变态。
我在手机上继续打字：钱，你有多少现金 , 全部给我。
她想报答我，而我缺钱。
事实上 , 她身上没有多少现金，就有一两千左右 , 全部给了我。
除了现金，她还给了我一张银行卡卡，说里面有五万块钱，不多，算一份心意，可能一转身，我这个大英雄，一辈子都不会在遇到她。
我没有推脱，拿着钱走了。
韩笑站在原地目送着我 , 记得我走很远了，她满脸眼泪的大叫一声：“大英雄 , 谢谢你。”
还有一句话我当时没听到，她说 , 不管你是谁 ,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我过了几条街，这才把脸上的毛巾拿下来 , 连忙找了家小诊所，让大夫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大问题？
大夫用手电帮我查看了一会儿，摇摇头说头皮破了 , 没什么大事 , 简单的处理一下，给我包扎着 , 收了两百块钱。
半夜我没有回韩笑家，而是往家里回去。
我妈不在 , 想必去医院照顾我爸了。
睡到第二天早上，我把身上的现金 , 留了一千块钱，剩下一千全部留在了家里。
我必须为以前犯下的罪行赎罪。
出了门，韩笑打电话来了，昨晚我一夜不在，她难免会想些什么？我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是我爸医院出了点问题，连夜赶过来的。
她语气镇静，昨晚的事情仿佛没有发生过。
随便扯了几句，我挂断电话 , 去超市里面买了些东西，身上一千块钱 , 出来时只剩几十。
手里大包小包的来到路上，拦了辆出租 , 凭着记忆里面的位置告诉师傅一个地点。幸福花园 , 我人生的转折点，当初我眼睛被我打瞎的那个人 , 就住这里。
他失去了一只眼睛，而我家徒四壁 , 连带着一年的牢狱之灾。
来到地点 , 开门的是一个保养的很好的妇女，盘着头发 , 披着浴巾，刚刚洗完澡。
看见我她不动了 , 整个人在门口凝固，以前我们巴不得对方被车撞死 , 怨毒的誓言，说了不下十次。
我的仇恨是淡了，不知道她家是不是一如既往的仇恨着我，恨我夺去了她儿子的一只眼睛。
她不说话了，警惕的看着我。
我客气的对她笑了笑：“阿姨，小丛在么，我来给他赔罪的。”
妇女深深看了我一眼，沉默着把门打开，让出一条缝。
进去后 , 她指了指一个房间的门：“眼睛被你打瞎后，一两年的时候 , 天天躲在房间里面打游戏，脾气越来越暴躁。”
我点点头 , 把东西放到客厅茶几上 , 推开门走进去。
小丛房间里面乌烟瘴气，满地烟头 , 键盘边是桶面盒子，还有那些吃剩的饭菜 , 一股子味道 , 熏的我差点退出去。
他在玩一款绝地求生的游戏，开着语音大吵大叫 , 脏话连篇。
我笑了笑，摸出烟 , 点了两根，一根从后面塞到他嘴里 , 他下意识接住了。
接着一愣，迅速转身看过来。
我依旧带着笑：“丛哥，许久没见。”
他一只眼睛上是触目惊心的疤痕，仅剩的一支眼，复杂的看着我：“你来干什么？”
我推开他床边的垃圾，坐上去叼着烟：“来看看你，毕竟我害了你一生。”
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眼睛上的疤。
他没有拒绝，一瞬间，那只眼睛里面泪水打滚：“我这辈子 , 被你害了。”
我站起来，对他九十度弯腰：“错了就是错了 , 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 以后我养你。”
小丛哈哈哈大笑出来 , 丢下耳机，抬起手 , 许久没有往我脸上打下来，他苦涩的笑了笑：“你小子 , 我都好不容易忘了 , 你又来刺激我。”
他指着自己：“我丛哥不管怎么说还是站着尿的，一老爷们儿 , 铁骨铮铮，还轮不到你来养。”
我也跟着笑了 , 把手放出来：“丛哥，年少轻狂不懂事 , 还望海涵，咱们重新认识一下，你好，我叫尚飞。”
小丛犹豫了下，脸上最后一丝挣扎，也是消失了。
他笑着把手放出来：“我叫许丛。”
以前许从是一家酒吧的地头蛇，认识的人鱼龙混杂，那会儿被前女友背叛，我视死如归 , 天不怕地不怕，因为争执 , 我朝着啤酒瓶一砸，碎玻璃渣子直接捅进了他的眼睛。
这些年 , 他发福了 , 皮肤也黑了。
我们俩，自从那次打架以后 , 生活都变了。
“妈，给我拿两瓶啤酒。”许从扯着吓死人的嗓子 , 吼了一声。
妇人给我们拿了几瓶啤酒进来 , 我们两人，曾经水火不相容 , 互放狠话要对方小命的仇人，这会儿拿着啤酒 , 唏嘘感慨。
他也知道，我家这会儿债台高筑 , 利滚利欠了三十多万。
他握着我的手说，心里那疙瘩，一直解不开。心理医生看过，也尝试过，可是就死活没办法。
但是今天一看见我，心里就爽快了，那个解不开的疙瘩结，顿时就看开了。
可能他需要的，只是我的一个道歉。
他说的坦荡荡 , 身上有一股子气度，换做我被人弄瞎了一只眼睛 , 可能没有他这种境界。
心里还是挺佩服他的，用他的话来说 , 我们俩都自食苦果 , 一小件事，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操蛋的社会还真是一堂人生课 , 教会人太多东西。
我们俩正在聊天，我妈的电话打到我手机上 , 她撞车了。
我吓得浑身冷汗 , 丢下啤酒往外跑，临走前 , 谢绝了他要跟着一起去的好意，留下自己的电话 , 死命的往外面拍跑。
听我妈电话里惊恐的语气，事情似乎闹大了。
她骑的是电三轮 , 白天正常上班，晚上骑着电三轮拉客，我爸一蹶不振后，生活的重担，落在了她的肩头上。
两个柔软的肩，扛起了我的天。
来到事发地，我看见我妈的电三轮翻倒在地，前面停着一辆GTR跑车，一个小年轻指着我妈破口大骂。
我一眼看见那辆跑车尾箱的油漆被擦掉了些。
追尾 , 无论如何，这是我妈的责任。
“操，你他妈眼瞎吧？”
小年轻气头正盛 , 就差动手打人了。
我妈小声的开口：“小伙子，我赔可以么？”
小年轻呵呵冷笑，指着那辆跑车：“两百多万的GTR , 你一开破三轮的 , 陪得起么？光是重新做漆就得好几万。”
我往前冲上去，挡在我妈面前 , 二话不说把昨夜韩笑报答我的那张银行卡拿出来，丢到小年轻面前。
“一码事归一码事解决 , 钱 , 我还你，里面的五万块钱 , 足够你重新做漆了。还有你再敢侮辱我妈一句，我今天把你舌头割了 , 你不信的话，你试试。”
我身上 , 带着一股狠劲儿。
小年轻吃不准我，捡起银行卡，背面提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字迹娟秀的密码。
返回
>
我要捧场
